心安理得地收下曾孙子孝敬自己的中华烟,拆开,点上……
再虚让一番,那孙子很识趣,给钱不要,敬烟也不要……
很好,孙子就得有孙子的觉悟……
“我说,孙子呀……咳咳咳……我说,彦修啊……”烟儿抽得很是可口,而且人也挺顺眼,高歌同志觉得吧,自己灵魂最深处所残存的那点儿良心,暂时还不能全部拿来喂狗,多少也得帮人家做点什么才好,“你说你吧……二十年前你爹经营这小卖部的时候,就是这副熊样儿,二十年后你接过手了,它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熊样儿……你们这一家是打算……熊到底嘛?”
“您就埋汰我吧!”高彦修哭丧着脸,甚是委屈道,“您也知道,我爹是个老实人……到了我这辈儿,我,我……你们也都欺负我……”
这熊孩子……
还会不会好好说话了……
这是欺负吗?
这根本就是……善意的索取好吧?
“彦修啊,你是该好好读读书的……”高歌同志耐心忽悠……不,耐心开解道,“所谓这,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慈不掌兵,义不守财……”
“呃……”闻听曾祖这般‘教毁’,高彦修同志顿时一脸傻傻惹人爱的呆滞……
“曾曾曾……兴歌儿兴歌儿!”眼瞅着高歌同志摇头晃脑着,大有‘毁人不倦’的势头,高彦修赶紧出声打住,“我记得,在河之洲后面,应该是个什么什么,娘们儿吧?”
高歌同志仰天长叹……
朽木就是朽木,说白了就是废柴一个……
能把淑女当娘们儿对待的,估计满高家庄,仅此一头……
“彦修啊……”高歌同志痛心疾首着,真心点化于他,“你说,就你这熊样儿,什么娘们儿愿意睡你家的床?”
“我娘啊!”高彦修同志答复得干脆果断,简洁干练。
高歌同志再次仰天长叹,高家列祖列宗啊……
你们到底做下了何等滔天大孽哟……
“……”
噼里啪啦!
既然说理不明,就唯有当头棒喝了……
狠狠抽了那傻小子一顿后,高歌同志心中的郁闷,方才得以稍稍舒缓……
“我说孙子啊,你给我记住了!”既然文绉绉的说不通,高歌只好跟他动真格的了,“人心这东西吧,虚无缥缈得很……所以呢,人心这东西的载体,也就是人这个东西,其实有时候还真不是东西……”
“尤其是买东西不给钱的……东西!”彦修同志偷偷瞄了高歌一眼,暗暗腹诽。
“所以说呢,你平常所付出的那些小恩小惠,有的人只当是自己应得的……”高歌很是同情道,“你爹老好人一辈子了,别说是混个善名了,只怕是他老人家的人名,好多人都记不得吧?”
高彦修面色有些灰败……
想想自家老爹,生前经营这小卖部的时候,付出的不仅仅是辛劳,更多的却是高歌口中所说的,小恩小惠……
小卖部小卖部,赚的本就是蝇头小利。
可自家老爹为人憨厚,平日里赊账欠账甚至是像眼前这等不要脸,买东西不给钱的,老爹大都一笑而过。
可最后又挣得了什么呢?
家财万贯?
高彦修不晓得‘万贯’是个什么概念,不过老爹临终前留给自己的,一万块钱还是有的……
善名远播?
拉倒吧……
就跟眼前这不要脸的所说,估计自家老爹的名字,庄里好多人早已记不得了……
唯一能够清楚记得自家老爹名讳的,大概除了自己,就只有那些欠账赖账的了……
“……”
见着彦修的脸色,似乎有所悟,高歌心下暗暗叹息,其实朽木也不全是废柴呀……
“兴歌儿,你说的这些,我好像……懂了!”先是重重一点头,随后却又连连摇头,“可就是不明白,这跟你所说的那什么什么,娘们儿,有啥关系?”
“……”高歌狠想知道,这孙子的老爹老娘当初在办事儿的时候,究竟在想些什么呀……
朽木还可以拿来烧火,可这孙子,简直就是烧火过后的那堆渣呀……
除了可以用来肥田,就是污染大气,甚至还要跟人类争夺那本就不多的空气……
像这等人渣,还留着他干嘛呀?
噼里啪啦!
“知道为什么打你嘛?”高歌龇牙咧嘴地揉弄着酸痛的小拳头。
“知道……不该在您面前装孙子……”彦修同志衣衫不整,像是非礼所致……
“装你个蛋!你特么本来就是个孙子!”好多年没有骂人了,高歌也不知道时下流行何等骂辞最为解恨,只知道‘蛋’这个东西挺重要,尤其对于雄性,“知道你爹临死前,跟我说什么了嘛?你个熊玩意儿,敢在我面前装孙子!爷抽不死你!”
高彦修面色苍白,继而泪如雨下……
“……”
高家庄宗族规矩,族人临去之前,自家儿孙拜别之后,人生的最后一程,是由宗族首领跟族长,亲自送行上路。
自从高歌的老爹去世之后,送族人临终上路的责任,便落在了高歌的肩上。
当然,高歌那时年幼,这套工序的主要负责人,其实都是族长大人,一肩扛了的……
随着年岁渐高,高歌愈发觉得,送族人上路归天,其实是件极为痛苦的事情……
同宗族人每少一位,就如同自己的灵魂也随之散去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