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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丢钱记

8个月前 作者: 弱草

这日傍晚,根旺从外面回来了,唉声叹气。柳俊在烧汤。她往灶膛填把柴,然后搅面糊,见根旺那样子,问:“咋咧?”根旺坐在锅对门,把快要着出来的柴火往灶膛推一推,又叹一声,说:“吃家多,干家少呀!”柳俊又问:“咋?”根旺说:“这月的工分表贴出来咧,一样人数的户家,就数咱家的工分少。照这样下去,分啥粮呀!一家人喝东北风呀!”柳俊把面糊倒滚锅里,用勺子扬着,叹一声,说:“啥法耶!都比着不干!”根旺用火棍往下泄着灰,说:“能是想分家哩吗?”沉默会儿,说:“要说,亲也给他们搬了咧,面条儿也给他们吃罢咧,家也该分咧!”柳俊用勺子把几个面疙瘩在锅上跐着、低沉地说:“分是好分,可一家人正在一堆哩,猛一分得七零八落,心里怪难受的。”说着,眼圈红了。根旺看她一眼,说:“看你,我只是说说,并没有分,你可到难受起来咧!”说着,叹一声,停会儿,又说:“反正就是恁这儿不分,等等也得分,古自常来,没有一家人能搁合一辈子的。”柳俊说:“能搁合一天是一天!实在搁合不来再说!”根旺沉默会儿说:“你说得也对,可咱现在就得做实在搁合不来的打算呀,别到时候啥都没准备、给孩啥也没分,一辈子落抱怨!”柳俊说:“那是哩,不能叫孩光肚子出门呀,赖好都得给他们盖所房。”根旺说:“那肯定!”

从此,根旺一有空,就用箩头把干坑里的土往上沿背,久之背了一大堆。打算打坯、烧窑、建房。他叫仨儿也来背。春光事多,常常背几箩头,便被大队干部叫走了,背不长远。春潮觉得给大家建房、自己死啦活地干、吃亏,背着也是黑丧着脸。倒是春晖实性,想着老哩是给儿建房哩,有多大劲就掏多大劲,得空就用锹把背个大箩头,下到干坑里,装一大箩头土,撅着屁股“吭哧吭哧”往上背。柳俊得空儿也崴着小脚用箩头往上?。仨媳子偶尔抱着孩来看。肖环黑丧着的脸,见有外人来了,马上喜笑颜开,娇滴滴地说:“娘!您抱孩子?我来?吧!”又说仙枝:“你还不替咱大背、叫大歇会儿!看叫大几十咧累成啥样子!”俩老哩是不让他们?、背的。每当这时,雪梅便抱着妮扭头走了。外人都说肖环懂事儿。

根旺一面攒土准备打坯,一面卖了猪,准备钱,买煤,烧窑。他怕钱放在自己房间被老鼠咬,便把它放在了春光的柜夹屉里。这日,他卖兜鸡蛋,想把这钱和那钱放一块,可巧春光两口子没在家,就去到那房间,拉开柜抽屉,伸手往夹屉里摸钱包,没摸到,往里摸几摸,还是没摸到,他心里“扑腾”着“哎”一声,想:钱哪去啦!便跪下把夹屉的旮旯缝道摸个遍,仍没摸到。顿时,他大惊失色,急慌忙跑到院里,问正在拢柴禾的媳子:“你把我放在春光柜夹屉里的钱挪地方啦!”问罢,张嘴瞪眼看着媳子的嘴,想从她嘴里听到“嗯”声。媳子停了筢,也看着他的脸,说:“没有呀!”根旺吓得往后踉跄几步说:“那!钱哪去呢?”柳俊想想,说:“你想想,是不是放那啦?”根旺十分坚定地说:“想啥想!我就放那咧!”柳俊这才知钱丢了。但她似乎仍不相信那是真的,放下小筢,去那儿摸几遍,也没摸到,这才完全相信钱丢了。她一边往外走一边皱着眉喃喃地说:“嗯?它会弄哪去呢?弄哪去呢?会插翅膀飞?”

二人沮丧地呆坐在灶屋里,脑子一片空白。停会儿,柳俊焦急地说:“钱没咧,拿啥烧窑!”根旺稳稳神,说:“你先别说拿啥烧窑,你先说这钱弄哪去咧!”柳俊哭丧着脸说:“我哪知道呀!”根旺揣测着说:“难道是家里遭贼咧?”柳俊想想说:“不会!我天天在家哄孩子,很少出门,即使出门也上锁。锁又没被撬,不会是遭贼。”根旺十分诧异地说:“那!它会弄哪去呢?总不会......”他不敢往下想了,决定问问仨孩。

喝罢汤,儿、儿媳妇都各回套间了,女儿也找伙伴玩去了。根旺叫媳子把春光喊到灶屋,笑着问:“我问你个事儿,放在你床头柜夹屉里的钱你见没见?”他把“拿”说成“见”,给儿留余地。春光一脸迷惑、十分坚定地说:“没有!”大从儿的神色中看到了真诚,不再问,停会儿说:“你想想,见谁拿没拿?”春光想会儿,说:“我想起来咧!大前天夜里,我还没睡着,突然听见柜抽屉‘哗啦’一声响!”根旺急着问:“你看见谁拉抽屉拿钱啦!”春光说:“我以为是老鼠咬柜的声音呢,就睡了。”根旺愣会儿,笑着说:“没拿就没拿,我只是问问。”说着,又像是安慰儿子,又像是安慰自己,说:“拿走就拿走呗!没出窝,正不上旁人花,还是咱自己人花,只是晚买几天煤。”春光怔怔地看着大。根旺又微笑着说:“你回去问梅拿没拿!拿了就妥咧,我也不找咧!”一会儿,春光回来说“她没拿”。根旺说:“没拿就算咧!”

根旺让媳子去问春潮两口子。

柳俊站在窗台前,轻声问:“恁大叫问问,放在东套间柜夹屉里的钱恁谁拿没拿?”肖环正掐着她孩的胳肢窝晃他笑呢,听见问,停了晃,脸一沉,装迷问:“啥呀?”婆婆又说一遍。肖环猛一声,说:“没有!”说着,把孩抱怀里,拗着头,说:“钱在他们套间放!谁会拿呀?”柳俊又问儿:“潮见没见?”春潮不吭声,停会儿,说:“没见!”柳俊怔会儿,说:“没见就没见吧!我回去叫恁大再找找,或许是恁大老糊涂咧!记错地方咧。迷见不了!”

柳俊又问春晖两口子。都说没见。柳俊又装糊涂说:“恁大那老东西,也不知天天慌哩啥,跟吃忘却屎咧样,不知把钱擩哪咧,让人一时打急慌!”春晖说:“好好找找!丢不了。”柳俊说:“那是哩,在家能会丢哪呢!”说着,沉重地崴着小脚走了。

这夜,老两口躺床上,辗转难眠。等女儿睡熟后,根旺长长地叹口气,说:“分开吧——分开吧——不分不知还会出啥事哩!”躺在床那头的柳俊也叹一声,说:“不是能行一点不想分吗!一家人正搁一块哩……”根旺说:“不是搁不到一块了吗!要是能搁一块了,我还想把他们的 孩哄大呢!”柳俊说:“哪能依咱们的意呢?”沉默会儿,说:“应老哩的就是贱!小时候盼着儿长大,长大后又盼着给他寻媳子,寻了媳子又盼着抱孙子!哎!你说这抱了孙子、你的任务完成不妥咧吗,又想着帮儿把孙哄大。你说这盼来想去的图个啥?”黑暗中,根旺眼里闪着光,说:“图个啥!图个子孙满堂、往下繁呗!”

正说着,只听老鼠“叽叽”叫。根旺知那是一窝老鼠儿长大了、在争食吃。他下床捞只鞋,照着老鼠“叽”的地儿投过去。老鼠的“叽叽”声消失了。

根旺叹一声,上床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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