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撩开车帘一角,透过狭窄的缝隙往外看去,仰起头凝望着城门上方金粉描绘的“珞珈”二字。
她保持着这个动作许久,表情凝然不动,只有眼睛里多了一些看不明白的东西。
“少主。”夏桀低声叫唤了她一声,神情关切。
琉璃略略松了口气,无多血色的粉嫩唇瓣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走吧。”
琼楼玉宇,锦衣玉食,街头巷尾天华物宝的盛况,街面很是热闹。
梓云的在朝京官大多都在东面一带落宅,即使是小小的两进小院都宁愿一家子挤在一起,只因那一处寸土寸金,所住之人非富即贵,似乎只有住在了那一带,才能体现出自己的身份。
而琉璃的马车却是缓缓朝着都城的南面而去,南面的府邸,只有那么一户人家会在珞珈百姓口中津津乐道,那便是梓云赫赫有名的武官之首,大将军沈竟桓。
南面街市道路宽敞,铺面却不多,因此二人很快就赶到了那座赫赫府第门前,却见这座宅子墙院灰白,府门斑驳,布置十分内敛简洁,只有“大将军府”的匾额高高悬挂,有几分显眼。
琉璃掀开车帘,踩着方踏走下马车,抬着头凝望着高悬的匾额,一头青丝随风吹起,有几丝零落的墨发拂过略显苍白的面颊,整个人带着一抹病态而极致的美,绝美之中又透出一股深沉的怀恋。
那一日,少年在冰寒透骨的冬日,穿着敝旧的衣衫,一袭老旧的披风尽数裹在了婴孩身上,低暗的神情掩不住他苍白的肌肤和漆黑的瞳眸。
他便是用那一双寂寂无边的深邃眼眸望着怀中的婴孩,黑得如同最寂静的夜,却坚定而果决,唇边绽放了一抹最温暖的笑意,迈步走进了眼前这座宅子。
这么多年了,少年早已经从籍籍无名的少将一步一步走到了不可攀附的地位,唯一不变的就是始终住在这座与他威名不相匹配的简朴宅院里,就像是在原地等候谁人归来的痴人。
琉璃默然半晌,不由自主地朝前走了两步。
少年抱着婴孩,小心谨慎地腾出一只手拢了拢她身上相裹的长披风,微笑着对其说道,“以后这里就是你家。”
好像婴孩能听的懂他的话语似的,少年大约怎么都不会知道,他怀中的婴孩确实听懂了,且将这一切都牢牢记在了心中。
夏桀见琉璃神思怔怔的模样,走到府门前敲响了门上的铜环。
青天白日下,将军府大门紧闭,没有同别的府邸门前那般伫立着护卫,且门前显得有些冷清,不知是朝中官员早已探视过了,还是因这将军病倒而失势了。
不过琉璃知道,这位将军最不爱与人来虚的,怕是都被回绝了吧。
府内的门房拉开大门一角,探头看向门外,见门口矗立着一个英姿锐利的少年,衣着服饰华贵少见,甚至还有几分面熟,想着应当是哪家府上的公子,可挠挠头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眼前之人是谁。
只好出口询问,“请问公子是?”
“夏桀。”夏桀言简意赅。
夏桀?门房又想了想,珞珈城中可有哪户尊贵人家是夏姓的,寻了一圈愣是没想出来。
可又不能随便放人进府,他只能再问一声,“请问公子您找谁?”
“将军。”
事先并没有收到哪位夏公子的拜帖,如今将军又病了,更加不能轻易放行,门房苦哈哈的样子,挡在门口又不知能不能赶人。
就在这时,来人身后走上前来一位容姿逼人的少年,少年的容颜在一抬手一垂眸之间,便叫人失了方向。
琉璃看了一眼极为眼生的门房小童,眼中有片刻停顿,数十年时间,即使府上的主人常在,府中的一干下人也应当所剩寥寥了吧,也不知这几年这位主人过得可好。
“这个时候是谁上府里啊?”一道稳重粗哑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
琉璃眼底带了一抹温和,未说话。
“哎呀,是罗管家啊,”门房扭头看见身后肃穆而立的中年男子,立即高声叫了起来,同时迎了过去,“是一位姓夏的公子,他说他叫夏桀。”
门内出现了长久的静默,而后是一人略显凌乱的脚步声,随之府中的大门被人一把拉开,来人放下隐隐发颤的手,一眼望见夏桀身后的琉璃,过了很久才听到他艰涩而低沉的声音。
“是小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