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北珏一怔,慢悠悠地将视线移到琉璃面容上,见她还是与平时一般的平淡模样,便道,“弟媳可与墨萧一样,称呼我一声堂兄,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生疏。”
“太子堂兄说的有理。”梁墨萧立即在一旁附和道,琉璃从他的眼中分明看到了一丝不怀好意。
琉璃也懒怠与他们争辩,遂将眸子递向了厅外交织成网的秋雨中去。
盛安的雨势向四方绵延,不仅是南夜国中,连梓云、锦耀都很快被笼罩在其间,甚至波及到了番月与夏凉的许多地方。
比如说番月向东的边城重华城,夏凉向西的边城涵枫城。
雨水潇潇,冰凉的水打在帐顶嘭嘭作响。
满案的军情折子,梁北夙从没有这样认真得将之一字不落的看完,确定事情是按照自己预计的方向发展才稍稍放心。
他是不懂行军,但他“文曲星”的名头却不是白得的,一开始接触时,他掌握不过来这些陌生的事务,但时间一久,他便摸索出了一套适用于自己的方式,其实他更佩服的还是能将这些事务全然放心交于他的琉璃。
他低头一笑,现在应该称呼一声“弟媳”了。
这时,帐外传来一声,“报——”
梁北夙精神一震,朗声道,“进来。”
这一明朗而响亮的声音出口,若是熟识他的人一定听不出出声的人便是梁北夙,他身着银色软甲,微带重量的软甲在他身上丝毫不显累赘,反将宽肩窄腰勾勒的线条清晰,英武非常,若非腰际不伦不类的一把折扇相别,定是认不出他来的。
帐帘撩开,一个浑身被雨水浸透的士兵大步走进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将军,您的信令。”
在军中,没有人再称呼他为王爷,这里,只有将军。
梁北夙一眼便认出这是从南夜送来的信,连忙起身,那人双手托着信递给了他后,便出了去。
他将信函放在桌案上,并没有急着打开,然后又举起信封在空中透过光线看了一眼,这才慢慢地将之拆了开来。
他以为信中会是一些劝谏之言,结果并不是,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张棋谱。
梁北夙当年在盛安的时候,唯好一些风雅之事,诗棋书画无一不精,下棋也一向是难逢对手的,随意地瞄了几眼棋谱的走势,一看之下却来了兴趣,因为他怎么瞧也瞧不出什么由头。
因为这张棋谱似乎并不像是在下棋,而更像是,在打仗。
“来人。”
他一声令下,帐外立即有人走了进来,“将军。”
梁北夙在案前琢磨着棋谱,头也未抬道,“去寻一盘棋来,要快。”
“是。”来人领命之后,迟疑道,“将军,寻棋盘来做什么?”
“自然是有用处。”梁北夙手点在棋谱落子的位置,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
来人见状,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没有多久,果然捧了一张棋盘并两盒棋子走了进来。是最简单的木刻棋盘,与上了色的棋子,棋子打磨得并不圆润,还有些刺手,不过像军营这种地方,能寻到这些东西已是不易,梁北夙便也没那么多讲究了。
他按着棋谱的走势,一步一步在棋盘上将整副棋复位,待落到最后一子的时候,才震惊得收回了手,后知后觉地发现,背上已经逼出了一身冷汗。
这盘棋,初时看不出什么,只有最后自己在吞子的时候才能看清战况,犹如一张网,牢牢实实,严丝密缝地将敌人围住,竟是一个都不放过。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明白过来了来信的人是谁,除了那个有着天下第一公子之称的奇才之外,还有谁能想出这样精彩绝伦的战术?
帐外的雨一直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梁北夙坐在案前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雨声,然后抬手将那张棋谱连同封壳,一并丢进了火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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