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房门之外,眼前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缥缈的轻纱里,连初升的太阳也隐去了它鲜艳明朗的脸,只剩下一圈红晕,迷茫中透出些红光来。
昨日萧园中上演的那一出姬玉没有看到,感觉十分遗憾,所以今日早膳过后,他就一直颠颠地跟在琉璃身后来回走动,期待还能看到些别的什么。
琉璃去了正厅旁的大书房,走到书案后头见他还跟着,便以眼神示意了下桌面。
姬玉顺着她的目光定格在墨用的差不多了的砚台上,当下心领神会,自动自发地走到书案一旁,将袖子稍稍挽起,捻起墨条,然后便动作娴熟地研起墨来。
琉璃摊了一张格外大的画纸在桌面上,提笔蘸墨,就势从纸张的一端一按,然后往后拖去,手中的笔时高时低,时轻时重,手腕灵活。
姬玉目光从手下的砚台转而落到她面前的纸张上,心中微疑,师父居然在作画,他可是有许久未见师父作画了,今日兴致竟这样好?难怪他一大早就跟在师父身后,也不见师父说他什么。
琉璃专注地盯着笔尖,旁若无人,时而轻笔细描,时而浓墨涂抹,只剩下毛笔在纸上描绘出的墨迹充斥着她的世界。
没有多少工夫,半幅已初初成形的山水画便出现在了眼前。
梁墨萧便是在这个时候走入书房的,他刚从兴城赶回,与上一次他从兴城回来一样,连怀苏院都未回,便风尘仆仆地先赶来了流觞阁。
他一进来,就看见琉璃垂首作画的宁静样子,在他印象中,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平平静静地偏安一方,什么也不用做,便能轻易地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不,不是夺,而是吸引。
还是姬玉先反应了过来,看见梁墨萧正站在门前看着自己的师父,他回头看了一眼认真作画的琉璃,想了想,还是将想要提醒琉璃的想法作罢。
也不知过了多久,琉璃搁下了手中的笔,继而抬头,正好对上了梁墨萧凝望的眼眸。
她面上并没有丝毫意外,抬手用镇纸将画作一压,自然地说道,“回来了。”
梁墨萧噙着一抹笑,走近前来,声音里带着笑意,还有一分毫不掩饰的得意,“没想到,一战便歼灭了夏凉十万大军,王妃果然好生厉害。”
琉璃在他与有荣焉的话语声中,在姬玉目怔口呆的神态之下,从容地取过案上的帕子拭了拭手,道,“少装了,一开始或许没想到,夏凉出兵的时候还没想到吗?”
梁墨萧低声一笑,却不是为了她的话,而是为了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他这个称呼。
姬玉抬眼看见琉璃的面容,这样笃定的神情,忍不住出声问道,“师父……您一早就知道这场仗会胜吗?”
“你会这样问,说明你还不了解凌湛这个人。”琉璃清浅一笑,这一笑带着一丝无奈。
姬玉微怔,突然反应过来,是啊,番月一战,后头都有师父在把控全局,那么夏凉开战,后面难道就没有人指挥吗?那个人可是凌湛啊,即便输,也不可能输的这么难看。
琉璃见他稍稍反应了过来,便接着道,“应该说,我不知道这场仗会不会胜,但是早从我待在锦耀宫城之中时便知道,夏凉的首战一定会败。”
相较于外患,肯定是内忧更来的令人忧虑。
而夏凉的屡次不听指挥,便是凌湛心头的一处顾虑,以他的为人,是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的。
所以,不听话的狗,**几次自然就会听话了,既然有别人愿意帮忙动手替他**,何乐而不为呢?
琉璃正是很清楚这点,所以才利用了这一点,而梁墨萧一开始应该也猜到了,毕竟原本夏凉的首战应该是面对梓云的,只是她在听闻云城的主将是申屠浩时,便小小地动了点心思。
计谋的根本不在于多么精密巧妙,而是能够抓住本质并加以利用,最终的结果也就是为了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而琉璃所求的,不过是更高效地达到目的。
而申屠浩这种人是很好懂的,行为诡秘,迷惑他,明明白白地抛出一个诱饵,进退若无,左右无定,愿者上钩罢了。
她赢了吗?
赢了。
可是赢的一点儿都不爽快,总觉得是帮凌湛赢的这场仗一般。
他的不作为,便是一个简单却阴狠的计谋,首战失利,还害得夏凉一员猛将送上性命。
他所谋的,是整个夏凉惶惶不安,继而只能完全地依附于他,听命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