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娇。”
顾家夫妇只她一个女孩子,她也曾是家中仔细呵护的少女,千娇百宠的模样,就如同苏永峥和舒妤爱护宜言一般。
“那……”
清菱从她迟缓的话语及面上的犹豫之色读出她的意思,先一步答道:“不必了,清菱现在一切都好。”
往事已尽数如烟散去,如今又何必再去执着一个名字。
舒妤沉默地点了点头。
另经一番思索之后,她目光不躲不避地对上清菱,语气真挚而诚恳:“清菱,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教言言刺绣女红呢?”
言辞婉转,是十足商量的语气。
舒妤柔婉动听的声音落入清菱耳中,她登时怔住了。
刺绣这件事,其实这些年来于她并不陌生。
平时偶尔需要的时候她也会动手绣几件,只不过用的都是最寻常的技法。
而顾绣的针法复杂且多变,一共有十余种。她自那场意外,父母一同殒命于崖底后,便再也没有完成过一件完整的顾绣作品。
那似乎只存在于她非常久远的记忆之中了。
即使平时偶尔鬼使神差地绣几下,也会很快就停下,直接焚毁,像是在惊惧什么似的。
若是要教宜言,自然不能只教寻常的技法。但她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她绣顾绣时拿针线的手会不会发抖。
多年相伴,清菱自然懂得舒妤的善意。
她是希望她能够重拾顾绣,以免这样精细绝伦的技法就此断绝,连地底下的顾家夫妇都会抱憾。
她更是希望她能够真正走出来。
能直面过去,重新拾起从前放下的东西,才是真正的释然。
当然,清菱若是不愿,舒妤也绝不会勉强。
清菱认真想了想,思绪转到宜言身上。
女孩纯透无邪,不谙世事,正似她幼年受尽父母千万般宠爱呵护的模样,清澈如山泉水。
她来到苏府之后,深觉自己短期内不可能对任何人敞开心扉,并且不可能找到如苏大人如她父亲一般爱重妻子的夫君,便决定终身不嫁。
她将宜言看作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从一个小小的糯米团子长成而今及她腰的女孩,默默地倾尽了母爱。
女孩湿漉漉的眸子似乎近在眼前,含着希冀与柔软期盼地看着她,叫人如何拒绝。
“有。”她语气坚定,“清菱有时间教小姐。”
不过是多费些心力,去重拾十余年前熟稔于心的技法感觉罢了。
终归是曾经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抹不掉的。
清菱微微一笑。
舒妤见她笑了出来,放下了心。
外望天色,眼见夜色将深,清菱恐再不知趣离开,大人便要过来赶人了,因而移开话题,笑谑道:“不过清菱一个将近三十岁的人,小姐一直叫姐姐是不是不太合适?”
她向来妥帖稳重的眼中跃上几分调皮的苦恼之色,使得本就不显老态的面容上表情很是生动。
舒妤忍俊不禁:“就让言言这么叫着吧,你本来就是个姑娘。”
清菱摇头失笑。
其实是当年宜言学说话的时候,清菱还年轻,便学叫了姐姐。之后就一直叫着了,叫到了现在,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屋外有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夫人,清菱先出去了。”清菱知趣地说道。
舒妤站起身,将她送到了屋外,正碰上欲迈步走进的苏永峥。
于是清菱在他有如实质的压迫性十足的目光下,顽强地说完了她今晚最后一句话:“夫人,清菱需要一些时间去寻找当年刺绣的感觉。”
舒妤温柔地笑:“不急。”
清菱旋即施了个礼,脚步疾速地走远了。
舒妤的视线收回来的瞬间,便被苏永峥紧紧地揽着腰带入了屋内,当夜又忙活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