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方达牙关紧了几分,虽然不甘心,但他的确打不过洛蘅。
片刻,他收了刀,“仙君还有闲情逸致同在下谈?”
洛蘅负手而立,有意无意的抬眼四下张望了一番,“早在二位到来之前,我就已经封住了此处灵势,”他垂眼,再望那两人,“我确实有闲情逸致和二位好好聊聊,不过二位可否赏脸?”
此时厉凡琛才爬上棺椁,摸摸索索的愣是不知道这被铁链拴的严严实实的铜棺要怎么打开。
杜方达片刻无言,卓上君却不能沉默,他刀指洛蘅,怒火中烧道:“身为仙门中人却肆意窥探他人痛处,还以此为胁意图谈判?修仙之人自诩清高,凡生之苦你却能知多少?休要在此摆出一副至高无上的姿态,想动手便尽管来!”
洛蘅莫名其妙的挑了挑眉,“我几时威胁你们了?”他摊了摊手,“我本来也不想打,是二位执意要动手。”
上君不知又因何嗔怒,只是他再要开口时杜方达却轻轻压下他抬刀的手,缓了口气,道:“不知仙君还有什么能同在下谈的,但若是想劝在下回头的话仙君大可不必多言了。”
“为何?”
“其一仙君并不知在下所求为何,其二,”他看了芊霙雪一眼,“开弓没有回头箭,走到这一步,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芊霙雪唇下一分,提了气却不知该说什么。
洛蘅将骨笛收起,“我确实不可能猜透先生的所思所想,不过也能约莫揣测一二。”
厉凡琛摸索着铜棺,时不时拿着洛蘅的剑鞘往铁链缝里凿两下,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这棺材打开。
“仙君请讲。”
“那就不得不提及先生的伤心事了。”
“无妨。”
“贵公子死于十三年前的帝都山之乱,先生对此,不能释怀吧?”
杜方达沉沉望着静立链上的蓝影,心底刺了一下,“的确。”
卓上君懊恼的别过脸,似乎有些心急,也听不下去了。
“先生早年戎马倥偬,于贵公子而言,多少有所亏欠吧?”
“确如仙君所言。”
“不过先生曾也心怀家国、志存高远,见惯了杀伐、无畏生死,想来并不会仅因一腔仇怨便自甘浊泥。”
虽然杜元帅所经历的早已不仅仅只是一腔仇怨那么简单了。
杜方达未言,只一笑勉强。
洛蘅也轻轻一叹,接下来的话,他还是斟酌了片刻:“魔教行事随性,诸多时候不顾道义礼法,对当年心性未全的贵公子而言,确属荼毒。”
“所以仙君揣测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先生虽然不能弥补当年之失,却可以选择让天下少一分荼毒,我猜得对吗?”
“对……”杜方达良久才答了一个字,然而就这一个字,说出来也是往心口剜走了一块肉。
厉凡琛凿铁链的动作顿了一下,想偏头去瞧一眼,却还是选择控制住好奇心,继续在铜棺上寻找端倪。
一团鬼火从洛蘅面前浮过,映亮了他同样锁着些许哀思的眉梢,芊霙雪就站在邻近的一根链上,恰好将他眉梢的这一抹哀思收进了眼底。
“毁灭了魔教也不能荡清世浊……心魔本就源于心。”
“即使如此,我也要让世人知道,心魔即是罪,除不尽,也不可否认。”杜方达声音沉哑,这番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的。
洛蘅点了点头,“先生说得有理。”他踏着铁链近前了几步,“可是毁了一个奉灯城又能如何呢?只是加深了世人对百鬼门的恐惧罢了。”
杜方达蓦然嗤笑,眼神凶狠了几分,“当然不只是恐惧。”
洛蘅顿步,“还有什么?”
“魔教之所以猖狂是为何?只因仙门管不得、巫者视而不见、国君坐视不理……我等杀伐之人与仙君不同,我们只相信,唯有血淋淋的教训才能真正令人敬畏。”
洛蘅轻轻叹了一口气,“所以,先生想把这座城推进地狱深渊,把这个血淋淋的例子砸到世人眼前?”
“奉灯城乃是长幽国的命脉,它毁了也许会让整个长幽国都随之灭亡,”大帅冷静的分析,“我不相信其他国君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国因魔教而覆灭时,心中不会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