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正。
金墨兰正替鲁文清束官带,低首在他身前,心不在焉的摸索着带扣。
手被握住,往前带了过来一些,抬头能看见鲁文清深得不见底的眼神。
金墨兰愣了下道:“是不是我太用力了?”
“从昨夜开始你就一直心不在焉,避着我的视线,宛清的事我已经让江挽风多加注意,你若是不放心,就到江府看看她。但是我并不觉得你现在是为了宛清的事情,是不是有别的事?”
她无法和鲁文清对视。
“阿兰不信我了?开始知道瞒着我了。”
她是不是后悔了?
鲁文清铁一般的手蓦然收紧,眼神深深的盯着她,那股子戾气爆虐着。
“我已经给了阿兰一个晚上的时间了,真的不能告诉我原因吗?”
金墨兰甩开他的手,继续为他束腰带,退后几步,眼神静静的看着他,问:“还记得三年前的那个时候我怀疑过你和慕惊鸿之间的关系吗,那个时候你并没有向我解释任何疑惑,我知道你不会背叛我,也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不代表我不想知道。所以我自己查了,宛清应该也有怀疑了,可她为了维护你并没有和我说什么。”
“慕惊鸿的事情是她在嫁了啇王后我才放弃去追寻真相,可是有一个人一直横阻在我们之间,这个人才是我真正想要听你说出口的怀疑。可惜,我等了很久很久,久到我觉得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们都很在乎彼此就够了。所以我也可以装作不知道,然后你现在来质疑我,问我是不是瞒了你什么。那么,我现在问你,你又瞒了我什么!鲁文清,你可真是个又臭又硬的混蛋!”
金墨兰眼眶都红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鲁文清愣愕的看着她,眼见她要掉眼泪,手足无措!
“我……”
他想伸手去安慰她,想解释清楚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嫉妒那个可以跟她分享的那个人。
也愤怒那个人到底是说了什么让她连看自己都不看了,一门心思只想着其他。
更恼自己近来忽略她太多了,连她藏了秘密都不知道。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他恼了自己又恼了别人。
金墨兰咬牙抬头,看着他。
鲁文清被看得很慌!
“那年,我是怎么回来的?那种情况下,你又是怎么将我救回来的?我记得那年我领了那支军队全军覆灭,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回来了。而那之后,端木樽月就出现在军营,到底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鲁文倏然皱紧了眉头,眼神一沉,“这些不是和你解释过了,端木樽月只是皇上派去的监军,同时也是布阵之人。是不是谁向你说了什么?告诉我,是谁在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不知道吗?鲁文清,到现在你还想骗我吗?有人告诉我,那个时候我就应该已经死掉了,是你用自己做代价将我从阎王手里拖了回来,那个代价到底是什么?是端木樽月吗?你和端木樽月的秘密可真是不少啊。”
金墨兰讽刺的笑了出来,“我真是傻啊,我以为那个时候是你吗带了人去,经了九死一生才将我救了回来,我想,这其中也有端木樽月的一份代价吧。她可真够无私无畏啊,让我金墨兰都要羞愧难当了。你们看着我和她后来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应该也觉得很可笑吧。我竟然怀疑自己的救命恩人和自己的夫君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处处有意针对她……”
说着说着,金墨兰又哭又笑,看上去很狼狈。
鲁文清闭上了眼,道:“是慕惊鸿告诉你的。”
这语气是笃定。
“她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除了她,我猜不到还有谁。为宛清的事,你去见她了?”
金墨兰看着他,道:“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这个时候你还想瞒着我……”
鲁文清走过来,安静的看着她,眼神温和,让金墨兰没有办法将伤人的话说出来,生生噎在喉头处。
鲁文清抬手抚着她的发,道:“先坐下来,我会将那些事告诉你,我知道,就算我不说,你也会执着的去将真相挖出来。”
金墨兰抿紧了唇,点头。
鲁文清看着安静坐着的人,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等着他的下文,心中长叹。
“和你猜测的相差无几,不告诉你也是不想让你有愧疚,有心里负担。没想到时隔多年,你还是知道了。我想着瞒你一辈子,让你没有任何压力的活着,却事与愿违。你也知道,她就是那种不冷不淡的性子,就算是救了人也不会邀功。她救过的人千千万万,想必也不在乎多救一个了。”
“哼,你对她到是了解得透透彻彻。”
这句话透着一股酸味。
鲁文清看着她,忽而一笑。
金墨兰脸一红。
“方才阿兰说的那些话,我听清楚了,原来阿兰也会吃醋。”
金墨兰满脸通红,哪壶不提哪壶。
“可是……”鲁文清突然脸色一沉,声音也跟着郑重了起来,“她不记不代表被救的人不会感恩,那年他们端木家满门遭受那样的灭顶之灾,仅仅靠端木樽月的后路布局是不够的,如若没有那些愿意牺牲的人,他们又怎么能顺顺利利的离开北唐进入东岐。”
金墨兰皱眉联想起几年前的那一幕幕,再抬头看这个男人,才发现,他到现在还在隐忍着。
如果不是顾及到家里人,他那个时候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站出去替端木樽月挡灾挡难了。
她清楚的知道,鲁文清对端木樽月并不是爱,而是朋友和恩人间的情谊!
他必须那么做!
金墨兰突然拉紧了鲁文清的衣袖,满眼的不安看着他。
鲁文清拍了拍她的手,安抚。
“她确实是救了你,是我求了她,让她为了救你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端木家的仇,我必须替她报了,不管那个刽子手是谁,都不能逃掉!阿兰,现在你能明白我为什么不能和你说的原因了,还要继续听下去吗?”
不要鲁文清再说下去,金墨兰也都能想象得到那个时候鲁文清是怎么卑微的求着端木樽月,而端木樽月又是以怎样的代价来救自己的,这个女人,真的太乱来了。
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救别人,她这个傻瓜……
“阿兰,”鲁文清发现她在颤抖,握紧了她的手,“这也是她不想告诉你的原因,她不想你觉得欠了她什么,她说救人是她自己的意愿,没有必要让你觉得她有多么的高尚。”
“就是这样,她就是这样的人,看看,现在还不是让我亏欠了她的命?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我真的恨极了当时的自己……她怎么可以那样无动于衷。”
金墨兰失声痛哭了起来。
外面的人听到了,都急得不行,不知道大人和夫人到底怎么了。
鲁文清拥着她,让她哭个够。
鲁文清知道,他的阿兰并不爱哭,他这一生也就见过她哭三回。
第一回是为了自己,第二回是因为那些涂炭的生灵,这是第三回。
……
鲁文清整理了自己的衣袍,走了出来。
护卫立即紧张的上来,暗暗打量着他的神色。
少夫人没出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想问不敢问。
直到丫鬟和婆子进去确认无碍才松了口气。
鲁文清交代了一句才离府。
……
早朝,两位首辅大臣当堂吵了起来,可把底下那些官员给惊呆了!
接着想到了后宫发生的那些事情,大家也都理解这是怎么回事了,要是还能再忍下去,那就真的恨不合理了。
两位首辅大臣吵起来,楚禹面上有怒,可是在心里面却是很乐意看到这一幕。
前朝闹得不愉快,后宫也没有闲着。
顾尘香寻了理由找江相婵的不是,碍于皇后的位份,江相婵不得不和宫里的那些嫔妃一起去凤仪宫例行请安。
后宫的火也终于是烧了起来。
……
就在所有人都忙于斗争的时候,只有慕惊鸿安安静静的在为建绛云殿忙碌着,国子监那里,慕惊鸿也没有再去。
也正好借着楚痕的那件事,将楚宸留在王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