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凡看萧落柔表情平静,不似发怒,这才放下心来,在萧落柔目光下盘膝坐下,正要按照心法吐纳,忽然想起体内那神秘的黑色灵力,心头不由得一紧,方才他一直担心萧落柔会怪罪安凝,却忘了体内还有这么个隐患存在,若是被萧落柔察觉到黑色灵力,势必会追查到青铜碎片,以他现在之力,没有任何手段保住青铜碎片。
“怎么了?”见许一凡迟迟没有运转功法,萧落柔开口问道。
“哦,没,没什么。”许一凡应了一声,一味的迟疑只会让萧落柔生疑,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寄希望于萧落柔不会探查他的经脉。他闭上双目,默运炼气真解。
也许是刚经历了洗经伐髓,这一次吐纳过程超乎想象的顺利,虽然依旧有些生涩,但从整体上来看已经超过从前太多。不过许一凡留了个心眼,他没有按照功法上记载的进行经脉循环,而是在灵力刚探出丹田的的程度就停了下来。他知道若没有那神秘碎片,以他的资质若想完整的运行一个周天,至少得花半年甚至更久,表现到这个程度恰好属于可以接受的范畴,萧落柔应该不会起疑。
他睁开眼睛,看着萧落柔,目露‘忐忑’道:“师父,弟子半个时辰之前刚刚感应到一丝天地灵气,目前只能令灵气短暂的进入经脉,之后好像被某种东西所限制,始终无法继续进行了。”
萧落柔神色凝重的点点头,算算时间,许一凡从修炼到现在,已经用了二十多个时辰。二十多个时辰才初步感应到了灵气,这份资质在青云门里恐怕也是绝无仅有。她低着头,内心暗暗叹息:“第一次打坐便坚持了二十多个时辰,小小年纪却有如此毅力,实在难能可贵,若非被资质所限,哪怕给其一个普通资质的身体,此子日后的成就也不可限量。虽说修仙不尽看资质,但天资绝伦之辈在修炼一途上所能走出的距离,的确不是普通人光靠毅力所能弥补,一个好的开端,将令他们领先大多数人。”
想到这里,萧落柔不禁发出了一道无声的叹息,眼睛望向许一凡更是夹杂了一些复杂之色。
“天意弄人,没想到当年那人的一个无心之举,此时竟成了改变此子一生命运的契机。”
萧落柔心里权衡半晌,最终神色一凛,有了决断。她将发髻缕到耳后,目露凝重地看着还在‘忐忑’中的许一凡,正色道:“许一凡,我有一场造化,你可敢接下?”
许一凡一愣,却见萧落柔一脸严肃地望着他,这不由得令他心头颤,刚欲开口,耳边再次传来萧落柔严肃的声音:“我必须先说清楚,此物对你来说不仅是造化,同时也是祸根,稍有不甚便会步入万劫不复之地!你考虑清楚,一旦踏上了这条路,便只有在死的时候才能放弃。”
“我接受,我想成为强者!”几乎是在萧落柔话音落下的瞬间,许一凡便不加思索的回答道。
萧落柔看着许一凡坚定的目光,心头微微一震,但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凭一时的冲动就轻易选择,所以还是耐心向他阐明利害道:“你可知道,修仙是一条不归之路,一旦踏上这条路,能陪伴你走完这条路的只有千百年的孤独与寂寞。其实更多时候,做一个凡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它起码能保证你一生的喜乐和百年的安稳。”
“弟子所求不是一生的平安,而是别人敬畏的目光。”见萧落柔有劝阻之意,许一凡坚持道,他修仙的初衷其实很简单,只是不想再被别人瞧不起,他不想走到那里都忍受着他人鄙夷与异样的眼光,他不愿、不甘平凡。此时年少无知的他只想着要做人上之人,至于成为人上人所需付出的努力与代价,他从未考虑,也从未畏惧。
“你可明白,修仙一途本就荆棘密布,而我为你定下的这条路,其险恶程度更是超过常人不止数倍,可能你还没等到能出人头地的那天便已经身死道消。”萧落柔神色凝重地劝说道,其实从内心上,她并不希望许一凡走上修仙这条路,毕竟她是唯一知道许一凡体质的人,噬灵之体的恐怖一旦觉醒,将令整个天地都为之颤抖,但与此同时,整个天地都会成为他的敌人,她不想看到有一天许一凡独自面对整个世界,整个世界都是他的敌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与其有那么一天,不如让他永远平凡。但是从许一凡眼睛里,她看到的是浓浓的不甘与倔强,那源自内心的坚定又不由得令她心头一软,忍不住想要帮他一把。
“这些弟子都明白。”许一凡低下了头,没有马上说话,萧落柔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可以感受到他此时心绪剧烈的波动。沉默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只见许一凡忽然站起了身子,乌黑明亮的眼眸望向萧落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如果知道路途艰辛就畏惧不前,知道希望渺茫就不去努力,这样的人,注定一生庸碌无为。人生一世,草木一春,与其废柴一般庸碌一生,不如就此轰轰烈烈的燃烧!”他的双目忽然溢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字字珠玑,重若千钧!
萧落柔怔怔地看着许一凡,心头如同翻滚着波涛汹涌的江河,激荡起伏。其实若只是这么一番话,还不至于让她震撼到这个地步。这世上胸怀大志者不知几何,但能付诸于实践并持之以恒坚持之人却寥寥无几,那些意志不够坚定之人,最终往往都是豪言壮语化作了流水空谈。但她知道许一凡与那些人不一样,因为她曾经亲眼见证了这个少年恐怖的恒心与毅力,他一心要做的事情,从来不会放弃,所以当他说到‘与其废柴一般庸碌一生,不如就此轰轰烈烈的燃烧’这句话时,她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个逆修者对平庸命运不甘的反抗。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这个孩子一旦成长起来,将会很可怕!
“你真的想好了吗?”萧落柔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许一凡上前一步,俯身拜下,掷地有声道:“师父,请成全弟子!”
萧落柔目光复杂的看了许一凡许久,深吸一口气,轻叹出声:“好,记住你今天的选择,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以后就算再苦再累再辛酸,你也要一个人走完。”
“弟子谨记!”许一凡抬起头,眼露惊喜。
萧落柔又叹了一声,不再多言,抬手对着空气连连点出,一道道紫色气息弥漫,将小院笼罩在一片氤氲之中。
数息过后,檀口微张,猛然一吸,顿时紫气仿佛江河入海一般又源源不断地纳入萧落柔体内。如此反复,直至第九次,房间内紫气的量已然达到一种骇人的程度,几乎可以液化。
轰!!
就在此刻,一道沉闷的轰鸣声在院内炸响,仿佛云层深处的雷霆巨响,低沉而又威势十足。
渐渐地,院内影像出现了淡淡的模糊,仿佛周围的空气也跟着在急剧的颤动,并且空气中的紫气越来越凝实,逐渐有了成型的迹象。而在此刻,萧落柔的面色在氤氲紫气的映射下,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叱!凝!!!”萧落柔娇喝一声,芊芊玉指猛然点出,顿时间,整个小院内刮起一阵没有预兆的小型风暴。伴随风暴愈演愈烈,漫天紫气急速向萧落柔指尖汇聚,一道模糊不堪但又沧桑复杂的青色符纹迅速凝实,瞬息间出现在了这片天地之内。
这符纹出现的瞬间,院内的灵气顿时大乱,好像要暴走一般,不受控制的四处游走。狂暴的灵气之风刮过脸颊,割得许一凡皮肉生疼。
许一凡在看见这条纹的瞬间,便明显感觉体内神秘碎片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急剧地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像是要冲破身体的封锁,与眼前条纹结合一般。面对如此奇观,许一凡震惊的早已不能自已,他目露惊奇,观察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
就在这时,许一凡耳边传来萧落柔略显疲惫的声音,“此物名唤天道符纹,乃是一位与我家族有莫大渊源的前辈所留。当年那位前辈参与了围剿噬灵之体的四界之战,此物便是从上一代噬灵之体身上得来,虽然不能让你如同上一代噬灵之体一般强悍,但多少对你有所帮助。你心沉识海,沟通噬灵之体,将这道纹收入体内,能帮你多少就看你造化了。”
许一凡心头一喜,连忙沉下心神,按萧落柔所说寻找识海之所在......那么问题来了,识海所在位置是人的眉心印堂,这是常识,但在识海之外有一层无形屏障,就像壁垒一般的将其与外界隔离开来。只有当修士达到了筑基期才能凭借强悍的修为将屏障凿穿,做到神游太虚,这也是筑基期修士的一大标志。而他现在只是一个炼气一层都不到的修真菜鸟,距离心沉识海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无奈之下只得望向萧落柔,“师父,弟子尚未开辟识海,无法进入。”
萧落柔一怔,这才想起许一凡只是刚开始修行,她之前一心只想着解开噬灵体的限制,却忽略了他修为不够这一点。“噬灵之体若无大机缘终身无法筑基,而这天道符纹却只有开辟了识海才可收取,两者本身便自相违背,难道上天就真的这么害怕噬灵之体觉醒吗?”
萧落柔神色复杂,她知晓一种可以在炼气期就强行开辟出识海的法门,可是这种方法要求得是心灵相通,极为亲近之人才可以顺利施展,否则施术者双方都将承受不可估量的伤害,至于这伤害是以什么形式出现,萧落柔也并不清楚,只是曾经听说有两个男子施展过此法之后从此反目为仇。
对于是否要尝试这种办法,她心里也有几分犹豫,可是许一凡脸上那怎么掩盖都遮挡不了的无助,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明明救命稻草就在眼前,可他却无法触及,这种无助失落而又有些颓然的表情,深深刺痛了萧落柔内心。看到他无助的表情,萧落柔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心里一横,骨子里的逆反劲涌了上来,咬牙切齿地自语道:“贼老天,你越是阻止我这么做,我就偏要违背你的意愿!”
“放开心神,让我的神识进你体内,助你冲开识海屏障。”萧落柔娇喝一声,抬指点在许一凡眉心。末了,又犹豫的补充了一句:“一会可能会有奇怪的感觉,你给老娘忍住了,否则…”还未说完,萧落柔便银牙一咬,庞大的神识散出,沿手臂融入许一凡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