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也不知道多大了,瘦得皮包骨,胳膊就跟柴火棍儿一样。咱这山里人都心善,给他松了圈儿,上了药,吃了半锅稀饭,他一溜儿就跑了,再也没找着踪影!”
大伯吃完了饭,把碗筷推给大娘,叹着气说道:“我们都可怜那些难民,况且他们本来也不坏,也就不怎么计较了!可是后来就听说山里头有野人专抢过路人的东西,前头朱老三就遭遇了这么一回,现在居然抢到山口来了,你说气不气,气不气?”
蓝绍衣沉吟片刻,接着问大伯:“今年春后莽山下过雨吗?”
“没有,从年前到现在一滴雨都没下,不过年后倒是下了几场大雪,那老山里头的雪到现在还没化呢,今春比起去年要冷得多啊!”
“大伯,那山里头的人是不是没有东西吃才出来抢劫路人?”
大伯认真想了想,点点头道:“我想也是,饿也会把人逼疯的!”
“那您儿子是怎么摔下山溪的,又是怎么从两丈多高的山溪里上来的?”
“我儿这不端午要娶亲吗,老婆子叮嘱我们爷俩添些新家什!集市呢从屋前那座山翻过去最近,去的时候咱爷俩走的是山下的官道,逛完集市我儿嫌东西不好拿,就用个篓子背在背上。
眼看着日头都要落下去了,咱爷俩赶着回家就想抄个近道。我老头子祖祖辈辈都住这儿,我就不信几个野人能把我吃了去!天晓得,走到山口的时候真的就撞上了野人!”
大伯歇了口气,继续说道:“那野人一碰面就抢我儿背上的篓子,我儿当然不放!我就去帮我儿!没想到那野人还有同党,几番撕扯竟然让野人抢了背篓!这怎么了得?我儿当即就追上去,不料天黑看不清,脚下一下子就踩空了!
我急得呀——心里就像像狼爪子在挠,那崖上又看不到底下,也不晓得我儿怎样了!我就趴在我儿掉下去的地方,一遍一遍喊我儿!喊了好几声我儿才应了我,说爹我腿断了——”
听到大伯这么说,大娘手里拽着没纳完的鞋子,眼里泪花再次翻滚上来。
“这莽山里头春天最多蛇,我不敢耽搁呀,就到处找下去的法子!山口子那地儿就像被斧头劈开样的,滑溜溜的,石头上都没个落脚的坑!
我又不敢走远,好不容易看到有棵树长在崖边上,我就脱了棉衣棉裤当成绳系在树上慢慢往下滑,一边滑一边喊我儿的名字,喊一声我儿应一声!我儿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小,急得我呀——”
大伯从墙上取下个旧烟杆,往里面轧了点烟丝。想想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瞅了瞅昏睡过去的儿子,又把烟杆挂回墙上,小声说道:“好像我的喊声惊动了山里的什么东西,我听到有声音朝我过来!
我心想糟了,别遇到虎狼了!
我大着胆子抬头一瞅,只看到我儿掉下去的崖边站了一高一矮两个黑影,矮的那个还揉着膀子——哎呀,先前跟我儿撕扯的那个野人又回来了,还带了帮凶!
我心想这下完了,我儿还在底下,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你们再伤害我儿子!于是我就扯着嗓子冲他们喊不准害我儿子——
这一喊倒吓住了那两个野人!矮个儿的那个叽叽咕咕不晓得跟高个儿那个说了什么,我就看到那个——那个高个儿的野人张开胳膊,就这样——”大伯伸手比划着,“像只鸟一样往崖下边跳下去了!”
“我顿时就急了,心想我先跟你这矮的拼了!于是我就使劲往上爬!等我爬到上面,那个跳下去的野人竟然从也爬了上来!他背上背着一个人——老天啦,那是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