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不知不觉在沙发上眯着了,半睡半醒之间,又看见了那弥漫的硝烟;她四处张望着季沫,内心的焦急让她感觉到呼吸的窒息,她寻找的不仅仅是季沫,而是她的全世界;她找不到季沫,就像在茫茫的人海中,她突然寻找不到自己的信念,她能感觉到内心的撕裂与深深的绝望——
“顾小姐?”云裳听见门吱地响了一声,她瞬间醒过来,以为是季沫回来,站在她面前的却是顾四姐,这让她有一种错觉,真幻难辨。
“季沫回来了没有?”顾四姐的胸脯一起一伏,口里喘着粗气,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要蹦出自己的胸腔。她望着沙发上有些迷蒙的云裳,她已猜到结局,她的心更是慌乱起来,如行走在一片寂静的坟茔之间。
“还没有。”云裳站起身,顾四姐的问话把她拉进现实,她现在不得不面对最真实的情况,那就是季沫现在不知去处。
两个女人的心头不由得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且,她们让彼此这种不好的感觉增添了一丝紧张的气息。
前不久,季沫才遭遇了一次被枪击事件,会不会?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地将此季沫未归联想到这件事情上,伍家会不会利用这次季沫宴请,在半路上再给季沫来一个伏击。
“我本来想要让自己的司机送他的。”顾四姐回忆道,“可是,当时他的司机,好像是阿强,开着车停在我家门口,他就上了他自己的车。是不是有一个叫阿强的?阿强他回来没有?”
“难怪我今天回来后就一直没有看见阿强!”仓周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他给自己沏了一杯特别浓的茶,以驱赶自己的瞌睡。
云裳看着顾四姐那万般着急的样子,她告诉自己,此时此刻一定要冷静下来。
“会不会去阿鬼那里了?”云裳心中思忖着,她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季沫历来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阿鬼的存在。
顾四姐见云裳没有回答,还自顾自地走到电话旁边,显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真担心云裳会发生精神错乱!
“季少!”仓周一下子从椅子上腾射起来。
“你去哪里了?”顾四姐回头一见到季沫,那眼睛立刻放射出光芒来。
“我在半路上发现了一个小茶馆还不错,就让阿强陪我进去坐了坐。”季沫好奇地看着顾四姐,“你怎么来了?”
“她听说你还没有回家,就赶赴过来了。”云裳一见到季沫,全身上下便突然觉得所有的毛孔都舒展开来,有一股清爽。
“辛苦你了。”季沫看着顾四姐,言浅情深。
“你回来就好。”对于季沫究竟干什么去了,顾四姐并不在意,她在意的,只要季沫平安归来,就胜过一切。
“我也该回家睡觉去了。”顾四姐又看着云裳,以抱怨的口气说道:“都怪你的电话,害得我这么冷的天从被窝里爬起来,还跑到你这来。你可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哟!”她虽则抱怨,但是,却又透着打趣与撒娇似的。
“那你就在这里留宿呗。”云裳也半开着玩笑,“你又不是为我跑,你是为季沫跑的,就让季沫给你赎罪呗!”
“拜拜了你俩。”顾四姐对云裳说完,又眉目深情地看一眼季沫,就转身离开了。
其实,季沫之前与顾四姐分手后,就上了阿强的车。
“走。”季沫说了一声。
阿强就按季沫之前交待的,开着车直奔阿鬼郊外的房子。
阿强开得风驰电掣,所以并没有要多长时间,车子就拐进了一个农家院子。而这个农家院子,却又有着别具一格的精致的摆设,似乎是一个居士居于此。
“季少,你来了。”阿鬼早已迎在门口。
“嗯。”季沫跑下车,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简单地和阿鬼打一招呼,而走进那屋子。
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季沫愣了一下。
“师座,您好!”那个人敬了一个军礼。
季沫更是惊讶不已。阿鬼连忙解释说:“当年我的兵,你见过,还叫他小鬼哩!赵忠烈,就是那个小娃娃,我的通讯兵。”
季沫仔细地端说了一阵,突然说道:“天哪!那个时候多矮,现在长得一表人才,你不说他的名字,我都认不出他了。小鬼,你跟着这个老鬼,应该早已变成机灵鬼了吧?”
“师座,我眼鬼哥学习的地方还很多。”赵忠烈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季沫哈哈大笑起来,“强将手下无弱兵,阿鬼带出来的人,必定是个顶个的了不起。”
“谢谢季少赞誉。”阿鬼看着赵忠烈,叮嘱道:“你现在和我都离开部队了,别师座长师座短的长,以后叫季少就是。”
“无所谓。”季沫乐呵呵地说。
三个人走到一个茶桌跟前围着坐下来,而阿强一直待在车上,他不进来,是为了便于观察有没有特殊的情况及特殊的人物出现或在附近晃荡。
“几个人的底细摸清了吗?”季沫问话的时候,脸色恢复起严肃。
“摸清了。”阿鬼语气很肯定,“他们家的人动吗?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中,随时都可以行动。”
季沫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地喝一口茶,放下茶杯,手却摩挲着茶杯壁。
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有一股火,一会儿猛地升腾起来,一会儿又被自己强行摁下去。他对自己说,罪不及妻儿;然后深呼吸,心里默念着,制怒,制怒。可过一会儿,他的内心反驳着他,这帮混蛋,杀人如麻,从来不顾及做人的底线,他们也配有后人承继自己的血脉;想到这里,他血液里的每一个因子都躁动不已。
见季沫在沉思,阿鬼和赵忠烈便静默地看着季沫,也不打断季沫的思考。
一念向左,一念向右;人与人之间的差别,非关键时间不足以彰显。
“先——”季沫内心里的两个意念在做最后的拼杀,“明天在说吧!”季沫也拿不定自己是该斩草除根呢?还是实行冤有头、债有主,只惩治当事的恶人?
“对了。”季沫忽然想起来,“那个当天参与行刺的活下来的人,你们也查清了?”
“查清了。”阿鬼说,“叫吕监娃,当年当过伪军,小鬼子撤了之后,他们就被咱们这的国军收编了。这个吕监娃,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勾搭上了伍家,仗着伍家,在这金陵倒也混得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