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接的么?”
“嗯。”慕卿点头说道,“还接了两份。”
“那就让红葵去嫁。”银沙觉得既然玉娘精挑细选,那就干脆都给红葵一人好了。
“他们点名要的是你,她哪里够资格!”
姜伯觉得银沙这宫主做得越做越回去了。拿完药引,没了往日四分之三的魄力,言谈之间无处不透露着幼稚的想法。
“我替她最在乎的人考虑不好么?居然还敢接两家的聘礼,当我是什么?可以一分为二么?或是这二人入赘雪宫?入赘的话我觉得是可以的,起码都归我管,吵闹的会是他们。”
她说这话的时候活脱脱像个看遍世间红尘的风月少女,于婚嫁聘娶之事一窍不通就算了,对入赘这事儿倒是研究颇深。
“我觉得,你去找她当面说说,最是妥当。”
姜伯不想理会毫无逻辑和章法的银沙,直接打发她去和玉娘争执个高低上下。
“那药呢?”
“姜医师炼好了我给你送去。”慕卿难得主动说起当跑腿的活。
在姜伯这里,银沙却故意端起了宫主的架子和慕卿说话。
“有什么和玉娘说的,赶紧去把。晚了的话,怕是你又得动用武力了。凡事要以和为贵,要三思而后行。切记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是个成熟的大姑娘了……”
姜伯的数落如秋日的落叶一般飕飕刮入她眼帘,银沙听的腻了,一路捂着耳朵小跑出去。
他看着那个小身影渐渐模糊了,心中感叹一句“姑娘,你要是个普通人多好。”
这话不巧被耳尖的慕卿听到了。
“她不是普通人,还能是神灵?”慕卿一直就拿她当普通人看待的,摩迦说她是什么上古神祇的后裔,他一点也不信。毕竟相识这段日子,他没觉得她能和神灵沾上关系。
“雪宫宫主从来就不会是普通人。”
这是姜伯和他说的最有用的话了。
慕卿在脑海里一一浏览雪宫宫主们的身份——唯一的两个共同点就是早逝和真身物种。倒是真如姜医师所言,她们并不是普通人,非神物便是神兽后裔。他在想那会不会只是个巧合,或者银沙不过是被上苍眷顾的单纯少女呢。
慕卿也是想到了苍山雪龙一脉。只有这一脉,他们曼陀神域从未有过记载。
摩迦神尊说在万年前它们就被灭族了,但不可能一点历史都没留下。
这亦是慕卿为数不多怀疑摩迦神尊的地方。
他同样也怀疑过轩辕的身份——禤国战侯的身份,一个仅仅修炼了百余年的凡人,竟有实力让湛卢剑毁了缥缈轩,竟能毫发无伤地破樱林七十二阵。
但他跟着轩辕去了禤国,再到白矖渊,一点异常也没能发现。
“宫主来了。”观雨轩的下人匆匆来报,银沙怒气冲冲砸过来一个茶杯。
“好端端的,发什么火?”玉娘笑嘻嘻地到外厅迎她。
“两份聘礼,你是不是给我个解释?”直奔主题的银沙,废话不多说,就是要问个明白。
“哦,”玉娘幽幽一笑,“宫主是生气我没告诉您,还是生气我替您接了别的?”
这世上的人都喜欢揣测他人心意。玉娘习惯性,幽冥之主偶然性。
“我问你,哪两个的?”银沙努力让自己用平静地语气质问玉娘,姜伯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和“三思而后行”对她还是挺有制约作用的。
“一份来自禤国战侯独孤承影,另一份来自沧溟世子幽渐。宫主更中意哪个呢?”
玉娘对身旁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她秒懂立马拿了两份聘书出来。
两份截然不同的聘书:沧溟皇家和禤国侯府,亲笔书写且都盖有印章。
禤国的这个侯府倒并不是皇室宗亲,故而选用了颜色较为暗淡的深红色为聘书底色。
“我若都不喜欢呢?”银沙反问玉娘。第一眼看见聘书,她其实已有了决定。
“那,便是谁的礼厚重,宫主就嫁于谁了。”
玉娘这句话的分量狠狠地打了她宫主的颜面——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做不得主,竟要屈服一个没什么大权的老管家婆子。她差一点又要在观雨轩动手了。
“凭什么?”银沙轻蔑地看了玉娘一眼,一个老妇人在雪宫数年,图的是什么呢?
“凭我有你要的东西。”好一个自信的口气。
“什么东西?”银沙清楚地记得只和慕卿说过她想要那药,玉娘不可能知道的。
就在她张嘴说话的一瞬间,玉娘已将备好的药丸送入嘴里,看那药丸顺着喉咙滑了下去,玉娘才松开她的手。
银沙试着将药丸反吐出来,倒不是担心玉娘下毒,就是莫名被塞了个东西又没咀嚼太难下咽着实有点不舒服。结果可想而知,药丸滑落肚中,再由胃酸慢慢溶解、挥发。
她觉得头有点疼,一屁股坐在了厅外的会客椅上。
她左手撑在椅子边缘,右手不停地揉太阳穴。
那些在成年礼前发生过的几件事情,接二连三地不停涌入心头。
在秋玉楼第一次看到独孤承影,贪杯松萝酒醉倒他床上;
在秋玉楼第一次因外人破规矩,威胁红葵不许多管闲事;
在卧云居第一次被他救于反噬之伤,而后互通心意;
在卧云居第一次和他捕猎煮饭生活,日子潇洒自在。
这些被玉娘抹去的回忆,是她这些年唯一的快乐时光。
回忆是一座桥,却是通往寂寞的牢。
她陆陆续续想起来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
他是为了她来的雪宫。
银沙有些庆幸自己在结界救了他,不然如果有一天想起来这些,她一定会很后悔的。
轩辕哥哥,你不回来了,所以派了个和你差不多的人来陪我把。
她这样想着,也不觉得给他改名有什么不好了。
慕尔如星,愿守一人心,从天光乍破到暮雪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