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知礼数,她是山野中长大,但她最起码是个女子。
看着溪水中映着的两人倒影,她怔了片刻。
年华,他并不是你所想的那般,只会玩弄权术,不顾他人死活。那是不是说明,舂陵的事,可以问他。
其实她来这大禹的皇城帝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胥氏一族遭此大辱,如今为大禹降臣。她即便是查清楚了真相又当如何。这天下人不知,便是无用。若是禹珏尧来日肯为胥氏正名…若是他肯。
换言之,只有他能帮自己…元德帝深居宫中,她够不到,这禹珏尧此时就在她身旁,没有旁人,在府中她连见他一面都难。
他又受了伤,武功还不行,自己刚才也算是救了他。若是此时问他…若是弄清楚,她就可以离开,做自己真正要做的事。不需要再将自己禁锢在这里。
可是这想法被禹珏尧的一句话给再次生生压了回去。
“年华,你到底从哪里来的?莫要再满口谎话!”
谎话…原来在他眼中自己竟是这样的。没有博得他信任之前,还是不要摊了底牌吧。
年华起身对着他,笑道;
“我进府的时候,公羊小姐就会派人查我。后来我冒冒失失出现在殿下面前,府中的人自然也会警惕查我。殿下此番问话,是何意?”
年华没想到他怀疑到自己的身份,一时有些慌乱。
她来平昌城之前,就已经让罗生门给造了了假身份。若是没有清清白白的身价,公羊晴当初怎会轻易让她入府?
年华只不过是大禹淮南郡内一个小城里的姑娘,父母双亡,有一兄。因被兄逼婚,这才逃离来到这平昌城。
禹珏尧只盯着她看,那目光似乎是要从她身上灼出一个洞来。
这探究的意味太过明显,年华知道自己在他面前终究是水平不够。匆忙的偏过头来,不与他直视,怕他瞧出什么来。
也就是这个尴尬的空隙间,从林中一处,涌来一群人。
年华今天的心里承受能力绝对是见长了。此刻跟那禹珏尧一样,颇有些宠辱不惊了。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这次不是那群黑衣人了,而是将士作扮,人数不少。
为首的一个年轻将领冲到禹珏尧的面前,雷厉跪下。
“臣谭明启救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年华倒是乐了。合着这谭家,是哥哥要谋杀储君,弟弟却赶来救驾。
她于禹珏尧身后盯着他。这厮还是一脸的从容淡定,那俊美的容颜,似乎从一开始两人遇刺就没有过多的情绪变化。
被算计,反谋计。心思智奇,端看此人怎么筹谋掌朝堂风云。太子以尊身犯陷,怎么任由这谭家乱了大禹的纲常法纪!
禹珏尧稍缓脸色脸示意跪在地上的人都起身。可还未等他说吩咐什么,林子中就又冲出来一群人。
是先前追杀他们的黑衣人。
年华现在是完全的看乐子心态了。不论哪方人多,今日发生的一切,恐都在禹珏尧的掌控之中。运筹帷幄,千般算计。无论是谭家还是谭家背后的人,此次都是成了这决厉强硬太子的瓮中之鳖。
谭明宗与谭明启对面的一瞬间,明显可以看见双方眼里的震惊与愤怒。
谭明启立刻下令,士兵就把禹珏尧顺带上她,给围个严严实实的。
谭明宗依旧蒙面,眼里尽是阴鸷凶残。开口道;
“我早就料到殿下之智怎会这么轻易被擒。只是没想到,殿下找来的人,竟是他。”说完眼睛一横看向谭明启。
禹珏尧看着他,沉声道;
“谭家先祖随圣上征战四方,赫赫战功,鞠躬尽瘁。才创下了这份祖宗家业,孤令你掌军械所多年,亦是感谭家先人之德。可今日呢?你一人将这份家业毁之殆尽!”
禹珏尧说这话的时候,那凶神恶煞的谭明宗无甚反应。反而是谭明启,眼里是显见的痛色。
谭明宗怒吼道;
“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楚阳河治的事便能镇压下去。军械所的事也不会泄露。我谭家自然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你早就看不惯我们这些世家门阀,多番打压。今日也不过是拿我谭家杀鸡儆猴给那些老臣看罢了!”
说完,他又指着谭明启道;
“还有你!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如今,是要背弃五王,投了太子吗?!莫要忘了五王当初是怎么对我谭家的,没有五王,就没有谭家的满门荣耀。”
谭明启也是怒看着他,道;
“兄长你错了,家族荣耀从来就不是谁人给的。那是族人们一点一点挣下的。殿下仁德,给予我谭家此次机会。兄长,快些住手吧。”
谭明宗显然是不听他的,一脸的狰狞。
“住手?何以住手?如今圣上年迈不理朝事,就任他禹珏尧独揽大权。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如今是要着手重整朝纲!杀伐手段,我哪能比得上咱们这位太子!”
谭明启见他点不透,也是恨恼,指剑对自己兄长,大声道;
“殿下亲政多年,便是皇氏宗亲也未有不从的。更遑论一族之力!你还不明白吗?!三省六部,宫里宫外,天下之众,只尊储君为未来天子。哪里会有什么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