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几座高山,便听到阵阵人群涌动的嗡嗡声,细望去,云雾迷蒙之间,一座座高塔阁楼浮现眼前,浮光跃金,甚是辉煌。忽有厚实的钟声响起,回荡山间,余音不绝,令眼前的一切又布了一层神圣和沧桑之感。
白若鬼、百里天衡跟随着叶竹轩落在了一片葱葱郁郁的山林之间,云雾散开,一条由五彩的玉石铺结而成的路展现眼前,铺向方才上空时所见之境。
周围很是冷清,只听远处人声鼎沸,却不见其他人影。路势挺直,再往前走,便是阶梯。阶梯一直往上高入云头,犹如没有尽头。脚下隐有雾气缭绕,走起路来倒感受风清气爽,很是舒服。
叶竹轩道:“前方便是私塾入口处了,亦是报名处。报名之人大多是还没有接触修仙之事的凡人。我们不能再御剑,省得引起不必要的轰动。”
百里天衡不情愿地把剑收回了背上,拉着白若鬼的小手随着叶竹轩走上了台阶。
阶梯尽头,无数人影浮动,热闹非凡。人群排成了两大队伍。队长足有三四百米,一直由平地排到台阶上。
而在人群前面,是一幢七彩石筑成的大门。大门高而陡,厚而实,中间有云雾缭绕而看不真切,远观可见上方金碧辉煌的仙鹤祥云等雕饰,各种色彩的玉与珠在日光下折射着夺目的光芒,璀璨之至。又有一大金雕玉琢的硕大牌匾犹如从天而降般,落在门悬之上,上述金光灿灿四个大字:昆仑私塾。旁边又有小字相衬:瑶池书院,别有洞天。
高门之后,各色屋筑琳琅满目,鳞次栉比。高的犹如塔,有数百层高。最矮的,也有几十层高。且有各色花树参杂其中,又有流水假山、清泉石上榜在其中,美景之至,赏心悦目。
高门之前,人群尽头,坐着一排私塾里的人。这些人有的修仙弟子一般的白袍,有的黑袍,有的红袍,姿态各有不同,模样有年轻的,有老态龙钟的,神态气场却各主春秋,一看便知不凡。每个报名的人都需经过他们面前,经一些询问,以及领取一些必备书籍和物什。
报名的人,年纪各有不同,有的是和百里天衡一般大小的少年,亦有中年男子,甚至白胡子老爷爷的都有。如白若鬼这般大的孩子,却是没有一个。
没找到同龄人的身影,白若鬼多多少少有些压力。但想,即便有同龄的孩子,依着她这么个存在感,交到朋友的几率渺茫。
看着长长的队伍,排在队伍末尾的百里天衡与白若鬼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最后来到的,默默倒吸了口气:这队得排到何年何月!
看着傻站着的二人,叶竹轩道:“东边的队报的是凡班,西边的队报的方是仙班。凡班便是普通的班级,只学人间的四书五经道德礼仪。仙班,则不止学习这些,还需学习修仙心德与一些基础的法术,要辛苦不少。你们二人是要进凡班还是仙班,便排在相应的队伍后面。”
毫不犹豫的,白若鬼同百里天衡来到西边的队后面,乖乖站着。
叶竹轩正想离开之时,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师兄,慢走!慢走!”声音朗朗清透,明显出自一少年的口。
出自对叶竹轩老师师弟的好奇,白若鬼从百里天衡的怀里探出脑袋望去。只见一袭琥珀一般墨绿色的袍子从天上飞下,接着从眼前飘过,拦在了叶竹轩面前。人如声音,确然是个看似不过十六七岁和百里天衡一般大的少年,只不过个头比百里天衡矮了一截。头顶上束着发髻,髻上插着三艮翠绿色的孔雀翎。抬手间,可见大拇指上套着一枚木质的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一圈似星星的宝石,宝石似有灵性,散发淡紫色的光芒,灼灼生辉,十分好看。
少年一副神色紧张兮兮的模样,因赶得匆忙而微微喘着气,开口便犹如撒娇:“师兄,你可回来了!没有你的日子,我快无聊死了!”
叶竹轩看着少年,无奈苦笑:“有我的日子,你不是也天天说无聊?”
少年一怔,敲着嘴唇想了想,认真地纠正道:“没有你,更无聊了!”
叶竹轩头上冒黑线,“切记,修仙最喜清静,最忌浮躁,更忌妄言!”
少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厚着脸皮得意道:“我都来昆仑虚八年了,浮躁妄言已然从本性变成我的本事。叶师兄,您就别拿那些个古板的教条折煞我了。您晓得,我此生也就这点出息,也没想修成正果啥的。”
面对如此师弟,叶竹轩只能叹道:“我说不过你,懒得再与你说教,以后也不会了。”
少年撇开脸,扑哧笑了两声。
“我想请师弟帮忙照顾一下两个新来的学生。”
“哦?是谁?”
叶竹轩将绿袍少年拉到白若鬼与百里天衡面前,“便是这二人。他叫百里天衡,是白岳派掌门玄道子亲传弟子,不过似乎没有得到真传,御剑不错外,几乎不会法术。他同这个小女娃,皆是天火中幸存的人,因命格打破生死簿的约束而不容小视,故尊上将二人拉到我昆仑私塾中进行教化。”
少年大为惊讶,“竟是尊上亲自收的?尊上几百年不出山,一出山便让你带了这么两个孩子回来,真是不可思议。”
白若鬼仰着脑袋,这才看清,少年的眉间有一抹金色的祥云,五官精致无暇,一股子稚气未脱之感。
叶竹轩与百里天衡白若鬼介绍道:“这位是我师弟九牧,也是私塾的老师。待报了名,由他给你们安排住处。”
九牧先将百里天衡打量了一番,略有赞许之意地点点头,再低头看向白若鬼,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俯下身子,好奇地抬起手指点了点白若鬼的额头,“这个小不点,委实有意思。薄弱不堪的小身板,一点灵气都没有,薄弱至此,还想要修行,便是付出常人百倍的努力,也难有所成就。这样的小人,尊上竟然也敢要,是不是吃错药了?”
白若鬼闻此很不爽地皱起了眉间。
叶竹轩道:“好了,这二人便交与你了,我有事先离开了。”
少年点头微笑,“嗯,交给我师兄就放心吧,我保管将二人安排得妥妥的!”
叶竹轩放心地点头,大步离去,行至台阶之外,御剑而起。
百里天衡看着和自己年龄相当模样的九牧,悄悄感知了一下对方的修为,以估测其真实年龄,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阻隔。
九牧笑道:“百里天衡,今年十六岁,呵呵,与我一样大呢。”
什么?百里天衡大大震撼,一个和他一样大的少年竟与叶竹轩称兄道弟,且是私塾的老师!
“你这是什么眼神?”注意到百里天衡的目光,九牧饶有兴趣地问道,“不相信?难以相信?”
百里天衡点头。
九牧笑得分外开心,“情理当中。我是昆仑虚山上的灵气所化,生来便俱仙身。虽是仙身,出生时却与凡人无异。幸得昆仑虚将我收入门下,方修成了现在的我。若是还不信,呵呵,你便只管记着每次见面时须得唤我一声老师。”
喊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人为老师,不管那人有着怎样的出生,都让百里天衡觉得郁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九牧脸上自以为和蔼的笑容瞬间僵住。
白若鬼仍是满满的敬仰:“老师,我记住了。”
九牧落下目光,抬起手指再次点了点白若鬼的额间,“还是你最乖!”
道罢,九牧转身离去。
“有事离开一下,你们慢慢排队,可不许插队啊!”
队伍从朝阳初升开始排起,直至傍晚方排到了队尾,几位负责报名之事的私塾先生早已疲倦得哈气连天。
“名字?”老气横秋的声音问。
“百里天衡!”因为排队站久而疲倦的少年声音答。
负责记名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老翁一身黑袍穿得很是散漫,白色的长发和胡须落了一地,脸几乎全被胡须和头发遮盖住了,完全看不清楚其模样。此刻老翁正低歪着脑袋,掩住的面容隐约传来唏唏嘘嘘的呼吸声,像是睡着了,不过,问话的声音确然是从他喉咙里传来的。
正当白若鬼好奇这个老爷爷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时,便见老翁的手突然抬起来,又像是手里的那只毛笔牵动着那只沧桑的手,在长桌上的一个厚厚的本子上记下百里天衡的名字。
老翁的声音继续传来:“下一个……”声音戛然而止,老翁竟然睁开了眼睛,在伸了个懒腰之后,眯着刚刚睡醒的朦胧目光左右瞧瞧,笑道:“没人了啊!”道罢,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刚想报上名字的白若鬼,已经目瞪口呆地石化了。
坐在老翁旁负责分发门牌的年轻男子摇头叹气道:“这个臭老头,睡了一整天,偷懒成这样,待我回去后定要禀告院长!”道着向百里天衡扔了一块刻着出入令的木牌。
“给,这是你的衣服。”负责分发私塾衣服的年轻男子一边将一大包的衣服堆到百里天衡面前,一边回头与分发门牌的道:“将铭,你还是少打小报告的好。相信我,严罗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严罗,显然便是那老者的名字了。
名为将铭的男子努了努嘴,起身打算离开,却发现袖子好像被什么挂住了,底下头一看,额头上瞬间暴汗。
白若鬼此刻紧紧拽着将铭的衣袖,正满眼是泪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她还没有报名啊!她还没有报名啊!!
不等白若鬼说话,将铭已经提着衣领子将她提到百里天衡的面前,怒眉:“谁告诉你来我昆仑私塾念书可以带家属的?限你即刻把她送回去,不然我把这件事告诉院长,你这一辈子都休想踏入我昆仑半步!”
百里天衡闻此大皱眉头,眯着眼打了个哈欠后,呵呵道:“她虽是我的家属,却也是来这里报名的。”
“什……什么?”将铭看了看手中的小人,一而再地打量,确认她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凡间小孩,满脸不可思议。
身后,负责发衣服的男子亦是惊讶,喃喃:“在昆仑私塾待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小的孩子来报名的。你们确定不是误打误撞地闯进来的?”
百里天衡又伸了个懒腰,从将铭手中将白若鬼夺了下来,瞪了瞪眼前二人,道:“我们二人既不是误打误撞,也不是闯进来的,要知道我们是如何来的,日后你们尽可以向叶竹轩讨教。现在快些让我们把这名报了!”
“叶竹轩?你们竟是他带过来的?”
将铭和身后的一干凑过来看热闹的人都惊了。
就在这时,一袭琥珀绿的袍子快速如闪电般从众人身后飞来,轰的一声落在众人中间。
白若鬼一下子便认出,是叶竹轩的师弟,九牧老师。
九牧一咕噜从地上爬起,理了理发型,咧嘴一笑,“抱歉抱歉,来迟了。”道着一把拉起百里天衡和白若鬼,匆匆走到将铭的面前,从他手里夺一般拿下了一块木牌,又陆续从其他负责报名之事的人面前分别拿了衣服和两个巴掌大小的黑色小锦盒,接着拿满东西的手按着白若鬼与百里天衡的头,与众人拘了一礼,一声“再见”后,便携着二人御剑风一般离开,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白若鬼记得明明方才还站在大门前等着报名的事,前后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都还没来得及感受飞行的快感,便见周围一切变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