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惊鸿一舞动天下
皇帝手里握着写有乌云珠名字的竹简时,眼睛居然不自觉的闪过一丝笑意。
长真宁公主也在笑着,眼睛却是看着萧予清,那笑更像是揶揄。萧予清丝毫没有注意到皇帝和长真宁公主的眼光,正一瞬不瞬的看着殿中的乌云珠,脸上挂着不同寻常的笑容。
乌云珠此刻正微微窘迫,与兄嫂三个跪拜行礼之后,等待着皇帝的指示。
萧予涵看着乌云珠,她今晚似是特意打扮了一下,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灯火相应,风姿楚楚,他只觉得什么美人都在她旁边黯然失色,嘴边忽然就有了一丝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和,向乌云珠一摆手,示意她开始表演。
乌云珠朝他暗暗的撇了撇嘴,她有什么斤两,他早已一清二楚了,还叫她表演什么呢。
兄嫂退到一旁,看到皇帝的眼色,都是暗暗欣喜。
乌云珠刚刚早已想好,当众表演的时候,不温不火的混过去就是,何况还有萧予清或者正不免嘲弄的看着她。
正要叫人拿上笔墨,皇后忽然开口:“乔姑娘准备表演什么?”
她不解的回道:“奴婢正要写字。”
皇后斜眼看向她,“写字?这满殿的人,谁不会写字?你的字写得特别好么?”
她的话里有别样意图,乌云珠不敢随便回答,只说了句:“奴婢不敢。”
这时满殿的人也听出气氛有些不对,停止了谈笑,纷纷看着皇后和乌云珠。
乌云珠停在那里,左右不是,只好求救似得看向皇帝,希望他看在这些日子她还算尽心“帮”他的份上帮她解围。
萧予涵看乌云珠窘迫,脸色一沉,正要开口,从未开口的宁妃忽然说道:“陛下面前,乔姑娘怎么能弃长取短,应该舞一段风花雪月才是。”
她的声音充满冷热的讽刺,就像突如其来的闪电,乌云珠一时招架不住,脸色苍白。
皇后接着冷笑道:“听闻你母亲是苏州有名的歌姬坊出来的,你自然也得授艺,不如表演给大家看看。”
这话一出,满殿哗然。
看来皇后她们已把乌云珠调查的清清楚楚,在满殿的人面前,要这样侮辱她。她不怕受辱,可提起母亲......。她紧闭了一下双眼,指尖颤抖,腰杆挺得笔直,一丝倔强挂在嘴边。
萧予涵轻哼了一声,“李光,去拿笔墨,让她写字。”
李光大声应道:“是,上笔墨。”
宁妃见皇帝如此说,微一错愕,不再开口。皇后却听出皇帝刻意要维护,哪里还压得住怒火,大声道:“刚才陛下抽签,还未有人表演歌舞。此时乐姬们都在,丝竹都是现成的,不如叫她舞一段。江南的歌舞可是最好的,与宫里不同。”
她鄙夷的看着乌云珠,那眼光如刀割般凌迟着她极力想守护的尊严,“你敢说你不会舞吗,陛下面前,要说假话,就是欺君枉上。”皇后冷笑着说:“你母亲......”
皇后这样说,是觉得乌云珠作为秀女站在这里,简直是侮辱到了别人,是把她当成了娱乐别人的歌姬。乌云珠笔直的站在那里,紧紧握住拳头,听到母亲两个字,再也忍耐不住,声音从齿缝里蹦出来:“奴婢的母亲,她以前是歌舞坊的人,她身家清白,有人爱看歌舞,她才能靠歌舞为生,她不偷不抢,并不丢人。”
这话当众顶撞了皇后,实在大大的不敬,皇后怒意勃发,猛的站起正要开口,却听到皇帝沉着声叫道:“乌云珠!”
这是警告,警告她不许再说下去。
兄长和大嫂一听都跪了下来,不明白为什么皇后忽然发难,要乌云珠难堪,明明今晚,她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了。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皇帝怎么会直接叫乌云珠的名字,阻止她顶撞皇后。
萧予涵眉间有着难以读懂的表情,乌云珠脾气一上来,哪管的了那么多,冷冷的倔强的与他对视,头也不低一下,眼泪在眼眶里,她却死死忍住,终于别过头不再开口。
皇后见到皇帝这样看着乌云珠,只气的脸色煞白。皇帝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在这么多人面前,维护过任何人,即使她以前为难过德妃宁妃或者是任何女人,他也没来没有明着帮过。此时满殿之上,这样一个卑贱的女人,虽然皇帝只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但谁都看出,皇帝在意她,着急她的顶撞,害怕她闯祸,让皇帝不能为她收拾残局。
满殿之上,安静的犹如寂静的深夜大路,谁也不敢大声喘气。
皇后的父亲,魏丞相忽然不紧不慢的说道:“大喜的日子,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不要为下面那些不相干的人动怒!”
他的话似乎是在劝皇后,又似乎只是说给皇帝听,但谁都没敢附和。曹时光看了看皇帝,见他脸色不好,更不再开口。
皇后正准备开口,忽然旁边萧予清熟悉的声音想起:“今日花好月圆,本该好事连连,怎么皇嫂动这样大的气。”他缓缓从席中走出来,皇后见是他,冷哼一声,没有开口。
众人已冷汗直冒,始终不明白本来和谐的气氛,为何忽然就冷凝起来。长公主,德妃和众秀女们愣愣的看着,都已呆住,司马昭兰更是紧张的脸色发白,却又帮不上忙。
萧予清是皇帝的胞弟,这时候,也只有他敢出来说话。
他走到乌云珠身边,无声的叹口气,说道:“上次到苏州去,只听青山寺觉明住持夸赞乔姑娘的才名,只闻得乔姑娘的琴声,本王已是十分倾慕,只是当时皇命在身,走的匆忙,不得见姑娘才艺,实在遗憾。今日皇后娘娘既想见一见江南舞曲,乔姑娘就不用再推辞,为大家一舞。”
萧予清顿了一顿,见乌云珠握着拳头一动不动,他早已见识过这个小女子的倔强,知道她若拧起来势必不可转圜,温柔的哄骗似的说道:“寻常丝竹不免俗气,不如由本王为乔姑娘吹奏一曲,乔姑娘随便一舞,为满殿雅士助兴。”他深叹口气,“你与兄嫂已多年不见,他们也一定想看你一舞。”
乌云珠听到“兄嫂”两个字,浑身一颤,看着跪在地上的兄嫂,大嫂还怀着孕,虽与大嫂相见才不到两个时辰,陶燕茹对她笑语殷殷,不知不觉乌云珠已把她当做了亲人,此时若闹的不可收拾,第一个受连累的就是他们。她看向萧予清,他的眼睛清澈真诚,似用他的温柔劝解着她的倔意。
她终于低下头,咬着牙齿说道:“是,奴婢愿意一舞”。
萧予清的话,是提醒了乌云珠,也是给了她,给了皇帝,皇后,每一个人台阶下。
德妃看看皇帝,又看看萧予清,温柔的开口:“皇后娘娘想看乔姑娘一舞,六爷又肯奏曲助兴,那真是再好没有了,我们可要沾皇后娘娘的光,又有眼福,又有耳福了。”
长真宁公主如梦初醒,马上道:“德妃说的是,我们都多久没听六弟奏曲了,难为他肯。”
皇后见到如此,不能再与她们为敌,一声不响坐了下来。
长公主着急的看着皇帝,他一瞬不瞬的看着乌云珠和萧予清,听到萧予清对乌云珠说的话,他脸色暗沉,终于也坐了下来。
大哥大嫂忙退到旁边,萧予清深深看向乌云珠,轻声说:“你别怕,全不用在意这满殿的人,就当我们是在青山河边,就当他们是你家门前的桃树。”
乌云珠不说话,木然点了点头。
萧予清此刻的耐心与温柔,和在青山河边并没有一点不同,他也并不知道乌云珠会舞,只害怕她闯祸,得罪了皇后等于得罪了魏家,可不是闹着玩的。
乌云珠满心愤怒,看来以前她真的不懂,原来权势竟是如此可怕的东西。
她对萧予清无礼,也在皇帝面前放肆而言,那都是他们不计较,也许以前她真的是太幼稚可笑,如果他们计较的话,如今她恐怕早就被关在大牢,永不超生了吧,还有她的家人,也都会被连累。
她只觉得很无奈,也很屈辱。
若不是萧予清,今晚她会怎么样?就算不在乎自己会怎么样,可是家人呢?她顶撞的是皇后,恐怕连皇帝也救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