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任何的挣扎惶恐,向太后磕了一个头,说道:“奴婢该死,听凭太后处置,还请太后不要怪罪奴婢的家人。”
太后点了点头。
她再不多话,走到桌边端起那晚药,闭上眼睛,往事一幕幕在脑中掠过,予涵,不要伤心,不要生气,你是个好皇帝,忘记我吧。她一咬牙,准备把那碗□□喝下去。
门被“哐”的一声推开来,萧予涵冲过来一把夺去她手里的药碗,狠狠砸在地上,一手牢牢抓住她的手臂,都捏痛了她。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太后,脸色发白,“太后!你为什么......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她!”
太后眼中似有一丝不忍一闪而过,又平静的看着他,“哀家做的事,都是为了皇帝,为了大凌朝,为了以后见到先帝,有所交代!”
萧予涵手都在颤抖,痛苦心焦快要把他折磨的支离破碎,他咬牙道:“太后,难道只有乌云珠死,我才能继续当皇帝么!难道为了我当这个皇帝,死的人还不够多!”
太后脸色大变,从椅子上猛的站起,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皇帝!你......你说什么!”
她抬手指着乌云珠,“你知道她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皇帝,你什么都会,什么都懂,可有一件事你毕竟不懂!一个皇帝,怎么样才是真正心疼自己喜欢的女子,怎么样去保护她,你懂吗?哀家给了你这许多时间,你去过椒房殿吗?皇后的气难平,乌云珠就算当了妃子,也没有活路!”
乌云珠眼眶含泪,拉住萧予涵的衣袖,用眼睛哀求着他不要再说,她的眼底一片认命的悲凉,萧予涵反握住她的手,坚定而决绝的看着她,仿佛在跟她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他都绝不会让她去死。
两个人的手都在发抖,可又牢牢的紧握在一起。
忽然萧予清急步从外面冲了进来,看到萧予涵的表情,看到地上砸碎的药碗,看到太后、萧予涵和乌云珠三个人的僵持,他一下子明白了,走到乌云珠身边,抓起她的另一只手喊道:“乌云珠!你忘了我的话了吗?难道你宁愿死,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乌云珠闭上眼睛,眼泪滚滚而落,萧予涵浑身颤抖,但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萧予清“咚”的一声跪在太后面前,坚定的说道:“母后!儿臣求你,母后!既然你不肯成全皇兄,那么,就成全儿臣吧!难道母后真的这样狠心,一定要让乌云珠死,让皇兄和儿臣饮恨终生吗?”
太后昂头道:“乌云珠虽好,可她的身份给你做正妻,却还不够资格!”
萧予清一句也不反驳,面不改色的说道:“母后若觉得乌云珠是庶出,不能当我的正妃,那么让她当我的侧妃,庶妃,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让她好好活着!”
太后无力的坐下来,缓缓看向乌云珠,等着她的答案。
乌云珠跪在地上,颤抖着,悲哀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萧予清走过去跪在她旁边,紧紧搂住她的肩,让她的头靠着他的胸膛,一字一字的说:“乌云珠,你嫁给我吧!这句话,在苏州的时候我就该说出口!即使你现在心里有别人,我也不在意,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你听到太后说了吗,她说你不够资格当我的妻子,我现在告诉你,如果你当我的侧妃,庶妃,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娶正妃!你永远会是我唯一的妻子,你听到了吗?”
萧予涵浑身一震,紧紧握住了拳头。
乌云珠抓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眼泪滚落,“不要!王爷,你不要!我不配你对我这样!求你不要再说了!”
萧予清搂紧了她,看着她说:“乌云珠,我现在对天发誓!我萧予清这辈子,只要乌云珠一人为妻!若违此誓,叫我天诛......”
她惊跳起来,再也顾不得什么,一把蒙住了他的嘴,“你疯了么!谁要你发这样的誓!你怎么可以发这样的誓!你疯了么……”她语不成声,伏在他的胸前,心碎欲绝的大哭起来。
萧予清毅然决然的看着她,轻轻道:“那么,你答应我吧!”
仿佛这辈子的眼泪,都在这几天流尽了,她再也没有勇气去看太后和萧予涵。如果嫁给萧予清,那么萧予涵也能死心了,萧予清是贵无可贵的亲王,别人就不敢再议论什么,那些大臣也不会再因为她去大做文章为难萧予涵,太后刚才没有出声反对,现在也不会反对。
嫁给萧予清,那么他们三个人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她的脸贴着萧予清的胸膛,感觉再没有一丝力气,终于点了点头。
萧予清重重松了一口气,转头大声道:“太后!”
太后站起来,“融余,你去传哀家懿旨,乔国公之女乌云珠,赐婚给恭亲王为……嫡妃!择日成婚!”
融余被萧予清这样热烈的深情感动的直掉眼泪,更为萧予涵此刻的痛楚无奈而心酸,地上打翻的那碗药并没有毒,而那碗真正的□□,她明白太后已经不会再给乌云珠了。这兄弟俩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从未想过会有今日这样的场面,此刻却深深的送了一口气,或者在她心里,也觉得把乌云珠给萧予清会更好一些。
萧予清心有余悸的看着地上那碗打翻的药,紧紧搂住了发抖的乌云珠,闭上眼睛叹息道:“多谢母后成全!”
刚才他有多紧张,有多害怕失去她,他了解太后,知道乌云珠的命只在顷刻之间。他可以看着乌云珠和皇帝在一起,只要她真正高兴,可他,却绝不能看她死!
萧予涵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他的眼睛一片死寂,仿佛已是天地宇宙的洪荒,他看着萧予清,眼神里掺杂着不知是感激还是愤恨。萧予清同样坚定无惧的看着他,两个人对视着,渐渐的都软化了下来,彼此懂得。
萧予涵慢慢转身走了出去,没有再回头。
萧予清送乌云珠回到房间,为她擦去眼泪,温柔的说:“珠儿,好好听我说。或者我刚才有些乘人之危,明知道皇兄这样爱着你,我却要抢走你!但是,我看到那碗药,想到太后要你死,我就再也顾不得其他了!我不得不这样做,你可知我刚才有多害怕,就算在战场上面对着千军万马,我都没有害怕过!”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镯子,白玉里透出几丝血红,好像突兀又如此自然,这样光华夺目,美丽耀眼。
“这镯子叫凤血镯,是世间罕有的花纹,先祖传下来,只有这么一只。父皇给了我,叫我以后有了心爱的妻子就给她,一直传承下去,他找了巧匠,在镯子里面刻了“清”字。乌云珠,这东西虽然珍贵,可没有你在我心里的珍贵,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
他把镯子戴在乌云珠手上,乌云珠还未从刚才的伤心惊惧中回过神,看着他茫然无措。
萧予清真诚的说道:“珠儿,你刚才点头,尽管我知道你是不得已,可我还是很高兴。你喜欢皇兄,没有关系......珠儿,我们忘记过去的一切,只去想将来,好么?我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心里有我,总有一天我会完完全全得到你的心。”
萧予清说的热泪盈眶,乌云珠紧闭着眼睛,她看着手上的镯子,伸手紧紧抱住了萧予清,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救命的浮板,她想说对不起,想说谢谢,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伏在他怀里发抖。
萧予清走后,乌云珠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没有意识的蜷缩着。融余敲了敲门,又端了一碗药进来,“姑娘莫怪,这是给姑娘补身体的药,砸了可惜,还好奴婢多熬了一些,这碗请姑娘喝了吧。太后没有要赐死姑娘,太后只是......想让陛下放手。姑娘是个明白人,现在太后把姑娘赐婚给恭亲王,也算皆大欢喜!陛下纵然现在难过,慢慢的也会好的。唉......现在这样,或者对你们三个人,是最好的。”
乌云珠双手紧握成拳,又慢慢放开,心痛的揪紧在一起,颤声道:“多谢太后!”
融余看她喝了药,欣慰的走了。
乌云珠从枕头下面摸出那块龙谕令,轻轻抚着萧予涵这三个字。她知道他的心,她一直知道!为了怕她受伤,为了嫉恨如狂的后宫,为了虎视眈眈的朝臣言官,为了太后,为了萧予清,为了成全所有人,他只有放弃她。她怎会不懂?这样深爱,却又无奈,刚才他那心痛的眼睛,同样深深刺痛了她。
萧予涵三个字并不是他的全部,萧予涵三个字上面还有皇帝两个字,他只能忍着痛,做好一个皇帝。而她,只能把这个梦永远忘记掉。
而萧予清,他这样的情意,此刻这样千疮百孔的她,要拿什么去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