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新年的几天,萧予清常带着乌云珠去看雪景,去酒楼看戏,领略着京城的热闹,乌云珠的心慢慢平静下来,跟着他笑着,到处走着,因为乌云珠很怕冷,大多时候,他们还是待在乔府中,萧予清有时候也把她接到王府去,一点也不懂避嫌。他的王府很大,虽然他总是在外漂着,可也布置的景致嫣然,处处不俗。
王府的人看到乌云珠,都恭恭敬敬,没一点不规矩,他们都知道乌云珠马上就是这里的女主人,只等一顶花轿抬她进门。
今天是正月初六,太后宫里来人接了她去,说公主们玩闹着想起她来,便叫她入宫,原来她们在玩接对子,赢彩头的游戏。院里坐满了人,公主,翁主,郡主们都在,皇后德妃宁妃也在,都是新年的气氛,非常热闹。
自从乌云珠被赐婚给萧予清,在太后的安排和示意下,皇后面上不再对她冷言冷语。因为那天抽了乌云珠一顿鞭子而被皇帝斥责,她大失颜面,而乌云珠的身体到现在还没恢复。她们不久就要成为嫡亲的妯娌,两人虽互相没有什么好感,可在太后面前总算维持着表面的礼数。
乌云珠进了屋子,太后立即堆起了笑,“乌云珠来了,哀家□□叨着你,身子好多了吗?予清真是,皇姐们叫了几次,他都说要带着你转转,不肯带你进宫,冰天雪地有什么好转的,别再把你折腾病了。”
公主们也埋怨了萧予清几句,亲热的拉着她的手谈笑着除夕晚宴上的舞。
太后又道:“上次除夕说要赏你点什么,今日正好你来,哀家可有个好东西给你”。她让融余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串碧绿的翡翠长链子,那翡翠珠子颗颗圆润硕大,晶莹剔透,碧绿耀眼,叫人眼花。
皇后在旁边轻哼了一声,表情很是不屑。
长真宁公主笑道:“太后真是偏心,这样的好东西,就留着给儿媳妇了,都想不到我们。”大家都笑起来,太后亲自把翡翠珠子挂到乌云珠的脖子上,笑道:“这珠子还是哀家生了予清后,孝义容太皇太后所赐,一共有九十九颗珠子,意在长长久久,你就要做新娘子了,正好把它给你,得个好意头,果然戴着好看。”
即使乌云珠不太懂金石玉器,也知道这串翡翠链子实在价值连城。她当然明白,太后当着这么多亲眷和妃嫔的面给她这样贵重的东西,是要叫别人明白太后看重她这个儿媳,不能再议论和看轻她。她连忙跪下谢恩,果然别人见到太后和公主跟她这样好,从惊异变得尊敬起来。
今天还来了一些后宫妃嫔,前些天新册封的“彤昭仪”的沈丹菱,彤昭仪出身尊贵,册封也是秀女中位份最高的,位列四品九仪之首。“毓嫔”莫心研,“静嫔”司马昭兰,“全嫔”展文鸢,是五品嫔位。徐贵人和江贵人乌云珠虽不相熟,也还认识,陆贵人和王贵人还只十四五岁,年纪很小。她们都是和乌云珠一起在钟粹宫的秀女,钟粹宫的十六名秀女,只有这八人得了册封,其他都被皇帝指给了朝臣和王公子弟,也包括了乌云珠。
乌云珠对后宫妃嫔的品级不是太熟,但在钟粹宫教规矩的姑姑是仔细讲过的,祖制是新人入宫,初得皇帝宠幸的可以晋位一级,有身孕的可以晋位一级,生下皇子公主的可以晋位一级,除此之外就要看皇帝是不是想给你高位了,新进秀女还没有人得到皇帝的召幸,因此也没有人晋封。但这次的秀女都是出身官宦或公卿世家,因此封的位份开始就已经不低。
除去和乌云珠要好的司马昭兰,“彤昭仪”沈丹菱和“全嫔”展文鸢都和乌云珠比较亲热,彤昭仪毫无心机,天真活波,全嫔有些斯文自傲,她是个才女,“全”这个封号也是褒奖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意思。
乌云珠和皇帝的事在后宫里传的沸沸扬扬,展文鸢却对乌云珠没有敌意或是鄙夷的眼光,看过乌云珠在崇华宫和除夕夜的舞,听司马昭兰说起她的琴曲,便对乌云珠大有好感。
她的父亲展博英是文渊阁大学士,官拜一品,替皇帝统管史书杂记之类的,每年的状元考核,她父亲也必是考官之一,展家世代书香世家,从前晋朝开始就受人尊崇,她的出身实在不低,相貌也是极其出色,比之司马昭兰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见她平日里非常低调,在闺中的才名不如莫心研,在钟粹宫时,也不受人注目。
现在到了后宫,展文鸢却头一个得了皇帝的召见。据说上月她父亲来见皇帝,皇帝还邀了她一起去品画,这是皇帝唯一一次点新进的妃嫔,她自然就引起了各方的注意。
大家都是旧相识,又在太后宫里,彼此都亲切的笑谈着,几个年轻的妃嫔和翁主们都出了题目,大家玩的兴高采烈。尤其彤昭仪,性子活泼爱闹,数她最起劲。皇后德妃她们,只陪着太后和公主们说话。自从那日剪坏宫装的风波,乌云珠就再没见过司马昭兰,此番相见,彼此都很高兴。
接着对子,又猜了谜语,乌云珠也不愿意在这样的场合出什么风头,只随便陪着她们玩了一会儿,就坐到了旁边去。司马昭兰也走过来坐到她旁边讲话,乌云珠见她眉眼间不无寥落,心里也在为她叹气,她的品级虽不低,但在后宫的日子肯定不太好过,乌云珠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毕竟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们吃着茶水点心,司马昭兰说道:“乌云珠,以后见你,我要叫你王妃,给你行礼了。”她看着乌云珠脖子上的翡翠链子又笑道:“没想到,我们会一个进宫,一个进王府,不过能有这样的结果,我也为你高兴。前些日子虽然我们不能相见,我却日日为你悬着心。”
乌云珠被皇后鞭打的事宫中无人不知,她装着什么事都没有的笑笑,司马昭兰说了几句在后宫的琐碎小事,人多耳杂,想交心的谈谈也是不能。
“上次在钟粹宫说到琴谱的事,你说你自己作了曲子写成了谱,下次记得托人帮我拿来,我好解解闷。”
乌云珠欣然答应,“昭兰姐姐不嫌就好。”
旁边宁妃听到了她们的话,不冷不热的说道:“乌云珠姑娘马上要进王府了,以后只怕连本宫见了也要给她这个恭王妃行礼,静嫔怎么没半点忌讳就直呼其名?乌云珠姑娘这昭兰姐姐四个字,也该改口了,以后你们在宫里常来常往,规矩身份是不能乱的。”
司马昭兰和乌云珠忙站起来,司马昭兰躬身道:“是!臣妾知道了。”
宁妃看了她们一眼,别过头不再说话。
两人也不敢再说什么,相视苦笑。
天冷路上都是积雪,乌云珠用好晚膳,就向太后告辞,太后也没有留她,长真宁公主亲自送她出康宁宫,又说起当时选秀时的事,长真宁公主颇为感慨,笑道:“孤也可算是六弟和你的媒人了。”
乌云珠低低应了一声,也深有感触,人生的缘分,有时候真是说也说不清。
长真宁公主多少知道些他们兄弟和乌云珠之间的事,别有深意的对她说道:“六弟性子好,从小和兄弟姐妹们的关系也都很好,大家很喜欢他,讲话也随意,你也看得出来。四弟是皇帝,大家对着他总不敢像过去那么随意,哪怕他从前未登基时,性子也有些冷漠难近。”
她停住脚步,认真的看着乌云珠说:“乌云珠,孤是先帝的长女,从小看着他们长大,不管你和陛下以前有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孤以长姐的身份劝劝你,六弟对你一片真心,你不要辜负他。”
乌云珠挺直了身子,“长公主,我一定会好好对王爷的。”
长真宁公主点点头,微笑着说:“你这样说,孤就放心了。以后别公主公主的,跟予清一样称孤长姐就是。好了,天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长真宁公主回去了,乌云珠却为她的话闷的慌。所有人都觉得萧予清比皇帝好,是的,他的确好。可是皇帝,他不是什么冷漠难近,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只是藏着自己,不懂表达。
她深吸口气,原来她还是这样的放不下,不允许别人对他有一点点的误解,一点点的偏看。可皇帝是不是冷漠难近,都不用她去为他正名,他的一切,都是她应该忘记的了。
轿子在宫门口等着,天已有点暗,她带着挽晴往宫门口走去。皇宫中的路她差不多都已熟悉,每次来她都故意绕着避着乾清宫走,因为只要看到那扇宫门,心里就要难受。
刚经过花圃,忽然听到喝骂声,乌云珠停下脚步张望了一下,一个宫女躺着雪地上,浑身蜷缩颤抖着,一个太监正在骂着她,手里还拿着棍子要打,她一惊,想也不想便说道:“住手!”
宫里人几乎都认识她,那太监见到乌云珠,慌忙行礼道:“奴才给姑娘请安了。”
乌云珠见那宫女浑身是伤,头发蓬乱,遮住了半个脸,一双手十根手指都是冻疮,地上是厚厚的积雪,她躺在地上直打哆嗦,简直惨不忍睹。
她顿时气愤,“她已这个样子,你怎么还要打,到底她犯了什么错?”
那太监苦着脸连连作揖,说道:“奴才也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她本是乾清宫当差的,只是总管吩咐要好好教训她,奴才只是按命行事,姑娘明鉴,奴才并没有刻意薄待她。她来奴才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冬日在花圃侍弄花草,本来就容易生冻疮......”
乌云珠心中一动,蹲下去撩开她的头发,待看清楚脸差点摔倒,这个浑身是伤的宫女居然是芮银!
芮银见到乌云珠,哆嗦着嘴唇想要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眼泪流了满脸。想着以前她的温柔模样,现在却在雪地里奄奄一息,乌云珠怒道:“哪个总管吩咐的?你马上去禀报,我现在便要带她走!”
那太监大骇,跪下道:“姑娘饶命,这是李大总管吩咐的,说陛下恼了她,才贬道花圃来,姑娘若是带走了她,奴才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他见乌云珠迟疑,小心的说道:“既是陛下恼了这个宫女,姑娘若要带走这个宫女,只怕连李大总管也做不得主,只有求了陛下的恩典,才能......”
乌云珠看了一眼芮银,心里已经明白,说道:“你不许再打她,把她抱到屋子里去,生个火暖一暖,我去去就来。”
那太监松了一口气,忙连声应了。
她再不多话,转身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挽晴虽然觉得不妥,却也不拦她,她跟了乌云珠这许多年,深知小姐的性子,她觉得应该做的事,不管有多难多不能够,也是拦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