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元宵节到了,这天没有下雪,阳光很和煦,由于很多地方的雪灾,萧予涵已经下令宫中的新年和元宵庆典都取消。
乌云珠已经一个月没有去萧予清那里,这天她骑了飞云追独自出去。她每个月都要去那里,坐一坐,跟他说些话,或是吹个曲子给他听,富贵他们也已经习以为常,并不阻拦。
晚上由于萧予涵早早就下令不办宫宴,众人也只是各自在自己的宫里弄些汤圆,点几盏花灯意思意思。皇帝为了雪灾整日忙碌,大家自然也不敢奢侈欢庆。
第二日天气晴好,萧予涵来带她同去有志馆,他们换好便服,也不带人,自己出了宫。乌云珠知道他有御卫会如影随形的保护着他,也不担心。
有志馆是前几年萧予涵和众大臣一起建的一处供人畅所欲言,谈事献言的所在,每日,都会有大臣在这里暗中观看,那些读书人,年轻人,或是有识之士,只要说的有道理,有见解,便会被接见,如果他的见解被采纳,就有机会得到一官半职,是个能一步登天的地方,当然,那也要真正有才有识才行。
有志馆分文馆和武馆,在京城东街的是文馆,西街的便是武馆,这个地方乌云珠只听过,从来也没去过。两人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热闹非凡。
有志馆门口对面有个卖暖茶的小店,此时小店里的夫妻两不知为了什么正在口角。
萧予涵把马系好,带了乌云珠去要了两碗暖茶。
乌云珠看着手里的暖茶,斜眼道:“今日你可付得出茶钱么?”
萧予涵笑笑:“我今日可是带了银子出来的。”说着拿了一个元宝出来,给了那个妻子。
那妻子一呆,说道:“公子,我们的茶一碗两文钱,这个银子这么大,买下我们的小店都够了,我可没有钱找给你。”
乌云珠微微一笑,说道:“你拿着就是,我们公子没有零钱。过年了,剩下的就给你相公和孩子做件新衣裳,你也别老是数落你家相公,他对你和孩子是疼在心里。你看,他自己穿的衣裳都是补丁,你和孩子穿的,可是绣花棉袄。”
那妻子脸一下子红了,呐呐道:“是是,他有新衣,就是怕干活弄脏,舍不得穿!多谢公子,多谢夫人!”
萧予涵笑笑,乌云珠虽看上去从不关心别人的事,可她却什么都看的到,总是不经意的就让人温暖。喝完了茶,他牵着乌云珠并肩走了进去。
大堂里挤满了人,有两个年轻人正在激烈辩论,说的正是此次河北的灾情。他们前面各放了一个空框子,她不由有些奇怪,萧予涵道:“等他们讲完了,底下的人会朝那框里投竹签,到晚上谁的竹签最多,就能和今日有志馆里的主事面谈,馆里的主事,都是当朝命官,若被他们看中了,一展抱负的机会就大了。”
他们在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别人都站在前面,谁也没有注意他们,这个位置正好听得见两人说话,又能看到前面的情况。其实台上两人说话的声音甚响,连门外都听得一清二楚。乌云珠上次听萧予涵说要听听百姓的声音,她也许折子读多了,也开始关心起国家大事来,所以才想跟着他出来吧。
她看着萧予涵,说道:“这许多人若知道今日你亲自来了,可要掏心挖肺的拿出本事来了。”
萧予涵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台上两人本在说着灾情,忽而话锋一转,又说道皇帝赈灾的情况,一人侃侃而谈,说当今皇帝如何仁政,体恤民众,文笔盖世,武力震慑四海,话没说完,下面已经有很多人点头附和。
另一个人冷冷哼了一声:“想不到有人到这有志馆来,竟是赶着拍皇帝的马屁!这倒是个一步登天的捷径!”
在场的人都是一惊,对面那人更是涨红了脸。
那人又说道:“当今皇帝虽有些想法,减免赋税,可权臣当道,胡作非为,他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不顾受灾百姓,又因后宫,不顾名声,因宠失政!任由边疆常年征战,百姓流离失所,和这些比起来,那些小恩小惠,又算的了什么!”
这番话说出来,乌云珠都怔住了,下面的人鸦雀无声,台上的另一个人听了那番话,目瞪口呆,半响才道:“当今皇上仁政英明,是千古难遇的圣君,我走过大江南北,人人称道,还从未有人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你......你这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要以为有志馆,就可以胡言乱语!诋毁皇上,一样要杀头治罪!”
那人昂着头道:“我既然敢说,自有我的道理!便是皇帝在这里,当着他的面,我也敢说这些话!你们有谁不服气的,便站出来,和我辩一辩,看看我所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乌云珠心里有气,“这个地方,是不是只有男人才能上去说?”
萧予涵笑笑:“那倒不是,只不过有志馆开了两年,还未有女子敢上去过。夫人是要上去为夫君我辩一辩么?”
她轻哼了声,对他的戏谑不以为然,皱眉道:“你不生气吗?这种恃才傲物,见识短浅的人,居然也敢上去侃侃而谈。”又想起那晚在梅园跟萧予涵谈及帝王将相的事情,很是惭愧,那时她实在不知天高地厚,若早知他是这样的皇帝,她又怎么会说那些话!
她看向萧予涵,不知道是不是他也正在想他们梅园初遇的那夜,正微笑的看着她,目光温馨柔和,丝毫没有介意台上那人的狂妄之言。
另一个书生道:“好,你倒说说,皇上他怎么个任权臣胡作非为,怎么任由战火不断,当今皇上重朝政,轻女色,天下皆知!又怎么因宠失政?”
那人大声道:“魏家仗势欺人,这次赈灾的负责人顺天府蔡杰勇,就是他的门生!他不但未把各地征收的钱粮分发受灾百姓,却把大多数都献给了魏府办喜事,那魏家的儿子娶小妾,造了一个又一个府邸,想要谁的地,谁就要搬走,如此横行霸道,皇帝管过吗?
自皇帝登基,边疆战事不断,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死了多少兵将,使得多少人家妻离子散,这难道不是为了他自己的威风,为了他自己名扬千古而征战吗?若他肯忍一时之气,边疆少几场战事,百姓也可多过些好日子!
都说当今皇帝不好女色,可他宠爱皇贵妃,也是天下皆知!听人说她原来是恭亲王的未婚妻,恭亲王为国捐躯,她却转眼又成了皇贵妃!可见这皇贵妃确是个绝世妖娆,狐媚惑主,当年皇帝那两句“风华绝代冠群芳,惊鸿一舞动天下”说的便是她!
据说她住的宫殿豪华无比,堪比天宫,非千金难买的‘素锦’不穿,她戴的首饰,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皇帝为了她,再也不看其他女子一眼。你看看大街小巷,我们大凌朝的女子服饰,向来衣袖不过腕,以示女子勤劳,要用双手干活,可据说皇贵妃的衣服,特意叫人做的袖长遮腕,看起来更加风情万种,自此天下女子人人效仿,风气腐败!这位皇贵妃据说脾气大得很,常在宫里打人骂狗摔东西,皇帝从来不加斥责,反而宠爱更胜!朝臣都曾反对皇帝立这位皇贵妃,皇帝却一意孤行,全然不顾朝堂众臣怨怼,这不是因宠失政又是什么!”
他一口气看似义正言辞的说了半天,下面的人一个个都是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反驳。
忽然楼上冲下来四个人,是有志馆今日的主事,曹时光,展博英,吏部侍郎方文鼎,御史大夫左秋圣,四个都是朝廷的一品大员,今日竟都在此。
左秋圣指着他的鼻子道:“大胆狂徒,你是何人?这样污蔑当今天子!有志馆虽言明可以任天下人畅所欲言,但你刚刚所说实乃大逆不道!我等岂能容你!”
那人躬了一下身,仍大声道:“我叫周至元,河北保定人士,盛康十四年中过举人。大人要治我的罪,我一介草民,自是无话可说,但若要我心服口服,却是不能!我刚刚所说,乃是天下百姓之声,无人能驳斥我的话,凭什么治我的罪,就算杀我的头,我也不服!”
撇开他说乌云珠的那段,萧予涵整日辛苦,自从有了那封告发的折子,他常常连饭也顾不得吃,暗自带人出宫查看,却被人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诋毁,乌云珠看他一派淡定,又若有所思,越想越替他不平。
她站起来,看了一下萧予涵,他还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一跺脚,直接走到台上。
众人见她一个女子上台,都讶异无比,一时看呆了眼。她看着那个人,冷冷道:“周至元是么,你说无人能驳斥你的话,现在,我就来和你论一论是非。”
周至元看到乌云珠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上台,语气清冷,风姿嫣然,不由得一愣,呐呐道:“我不与女子论是非!”
那四个大人见到她,却像见到鬼一样,比刚才听到周至元的那番话还要震惊,乌云珠经常待在乾清宫,所以几个内大臣都见过她,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像木头杆子一样钉在那里。
乌云珠冷笑道:“你不与女子论是非?那你刚才,又怎么去说女子的是非?有志馆也没说女子不得上来言论。”她转头看那四个朝臣,曹时光如梦初醒,与其他三个人一起跪了下来,大声道:“臣等参见皇贵妃!”
这句话,几乎让这堂上的上百个人震惊的昏过去,那周至元更是大大的退了两步,脸色苍白,目瞪口呆的看着乌云珠。
乌云珠淡淡道:“四位大人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