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第二天,她自己开了门,洗了澡,吃了饭,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下午,她迅速写好了那几个太后挑的女子,衡量着依次排好位份和住处,她的心,她又刻意让它麻木起来,把那抹最痛都压下去,压到最深处。
她把写好的纸重新看了看:
薄采蓝——贵嫔昭晖殿
文佳琳——贵嫔允泰殿
汪青雅——昭仪云菲殿
姚琪——昭媛吟香殿
她把昭晖殿安排了出去,不是因为赌气,而是这个痴恋皇帝的薄家小姐,若能日日看着美景,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太后这次选的人个个出色,世家出身,知书达理,实在无可挑剔。而且她让融余来说,皇帝若宠幸,也不晋位份,日后若有旨意或者怀了子嗣再行册封,以免后宫怨怼,所以位份可以定高一些。她也不与萧予涵去商量,就让富贵拿去给陛下定封号,定好了交给太后去。她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似乎每一次,总能听到哪个小姐或是哪个小主痴恋着陛下,陛下,陛下......乌云珠想起萧予涵这些日子的冷淡,心头又是一阵痛。
她又任性了,可她,能怎么办呢?
不一会儿,富贵苦着脸回来了,后怕道:“娘娘,陛下一看就撕了,还叫奴才滚出去,奴才吓得连滚带爬的回来了!”
乌云珠不言语,又重新写了一张,富贵“扑通”跪下来,哀求的看着她,她不为所动,“你再去,他若再撕,就说我会亲自交给太后,说陛下无异议。”
富贵哀嚎一声,只能又拿着去了。
好半天富贵擦着汗回来,说道:“奴才已经把娘娘写的纸交给了太后,太后十分满意,还叫奴才拿了些燕窝来给娘娘补身子,又......又问起昨日娘娘与陛下争执的事,奴才只说娘娘和陛下好得很,什么事也没有,她老人家这才放了心”。
乌云珠点了点头,富贵又道:“娘娘,可别叫奴才再干这种吓掉半条命的事儿了!以后您和陛下置气,奴才一定装病躺着,再不敢来当差了。”
富贵知道她的性子,总是没大没小,乌云珠横了他一眼,“怎么了,陛下又撕了?”
富贵道:“奴才说,陛下若再撕了,娘娘说她就写了直接给太后了。陛下一听生了大气,差点把茶碗都摔了,奴才吓得......后来总算也没怪罪奴才,只把昭晖殿改成了芳华殿,就是原来彤昭仪住的地方。芳华殿的薄小主陛下赐号‘湘’,允泰殿的文小主赐号‘煦’,吟香殿和云菲殿的主子都没有赐号。”
乌云珠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去吧。”
接下来的日子,她又回到了一年前初醒来的样子,安静异常,麻木淡然,她整日陪着奕鸿去书房,坐在旁边听那些大学士讲解段文诗词,可耳朵在听,心却不知道沉在哪里。
从上书房回来,她不是继续陪奕鸿去写字,就是在院子里侍弄花草,下午他出去学骑射功夫,乌云珠便在屋子里睡觉。一晃一个多月,她跟谁都不来往,嘱咐了富贵他们,外面的消息,她一律不想听,陛下在哪个宫哪个殿里吃饭睡觉,她更不想知道。
他们看出她的异常,不禁都十分着急。萧予涵来了两次,她不是对他拒之门外,就是让人把他带去奕鸿那里,让他们父子两去说话。他让李光或胡德全来传她去乾清宫,而她给他们的答复就是:娘娘不舒服,已经睡了。他知道乌云珠心里别扭着,也不再让李光他们来了,他自己也不来了。
这样的日子让她清净起来,没有太后的训诫,没有皇后的找麻烦,没有嫔妃看到她的时候总是躲闪,或羡慕或嫉妒或不忿的眼光,还有那些冷嘲热讽,和所有她不想看到的嘴脸,统统都消失了。
那日的吵架,就好像已经让时间,让他们的心都停滞。乌云珠每个月的十五都出宫去萧予清的墓前,从清晨坐到日落,带着她那颗荒芜的心,靠在他冰冷的墓碑之上。她已经和等着老死宫中的嫔妃没有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她住在豪华的朝阳宫里,而不是破旧的边角上的冷宫。
八月了,夏日的气息就快过去。全妃倒是带着和睦常来说说话,她偶尔散步,也去莹嫔,陆婉仪那里坐坐。莹嫔是原来的范贵人,陆婉仪闲来无事,总是养些花花草草,小兔小狗的,倒也很有话说,其他人,乌云珠也不太想见。
这天富贵进来脸色颇有喜色,弯身道:“启禀娘娘,内务府总管周胜奉旨送东西来给娘娘!”
乌云珠坐着不动,富贵又催了催,她猛的站起来,大步走出去,把他们几个都吓了一跳,赶忙跟在她后面。
偌大的院子里放着一株小树一样的红珊瑚,在日头下面散发着夺目艳丽的红光,整个院子都熠熠生辉,红珊瑚倒不稀奇,可这样比人还要高的红珊瑚,那真是天下罕有,闻所未闻。
周胜见了乌云珠,行礼笑道:“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了!陛下千秋节生辰,南海总督敬献了这株世所罕有的红珊瑚,陛下说各宫娘娘小主都得晋封,只丽妃和皇贵妃不动,因此把这珊瑚赠与娘娘。奴才恭喜娘娘!”
她木然看着,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周胜见她呆望着珊瑚,以为乌云珠高兴的话都不会说了,更加堆笑道:“娘娘这下可高兴了吧,这株珊瑚可是天下至宝,抬到乾清宫的时候,丽妃娘娘也在,她看到了这珊瑚喜欢的很,向陛下求要,陛下却未答应,不想转眼却叫奴才给娘娘送来,奴才......”
乌云珠握紧拳头,说道:“周胜,把这珊瑚送到锦绣殿去吧。”
周胜一呆,还以为听错了,不解的看着乌云珠。她别过头:“丽妃进宫,本宫身子不适,一直没见过面,也没送过贺礼,她既喜欢这珊瑚,本宫就借花献佛,赠与她作封妃的贺礼。珊瑚浓艳,这样光彩夺目的东西不适合留在这里。你们赶紧送过去吧,本宫身子不适,让丽妃不必来谢了。”
周胜还未回过神,她转身进去,“富贵,送周总管。”
挽晴和芮银赶紧又跟着她进屋,两人又着急又无奈,知道她这个样子,劝也没有用。乌云珠强忍着心中不知如何发泄的恨和怒,周胜走了之后,她去牵了飞云追出宫一阵狂奔,好像心里有发泄不完的怨气,在胸中横冲直撞,让她又是憋屈又是难受。
第二天,那株珊瑚的事情就传遍了宫里,她也不愿意去听,更不许别人说给她听,她让富贵他们关上门,不想有人来打扰她。
她在朝阳宫足不出户,好似与世隔绝,可那些惊天动地的消息,还是传了来。这日富贵对她说,南疆北疆与大凌朝修好之后,罗英部和叶可部得到消息,也来书信要求修好,萧予涵欣然同意,回信让罗英叶可两部来使商议谈和事宜,沐亲王萧予漠又附了条件,让罗英大汉交出叛徒赵旭日由他发落。
至此,边关问题已有长治久安的可能,举国欢腾,对萧予涵的文韬武略更是天下称颂。
乌云珠静静的听着,依旧是波澜不惊。他是个这样的皇帝,能成就这样的功业,她从未有怀疑过。可她的心里,总是不知不觉把萧予涵和皇帝这两个身份分开,所以才会作茧自缚,如果她一早就把他当皇帝,而不是梅园里那个和她彻夜长谈,无数次救她于危难里的萧予涵,她又怎会如此的痛着。
他一直去千禧殿,他让丽妃留在乾清宫陪伴,还留宿在乾元殿!很好,很好,这才是正常的皇帝,这样才是六宫和睦,司马昭兰应该很高兴吧,她终于做到了,是应该这样的,他一点也没有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