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周胜来了。他看到绣春,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大叫着“奴才该死”,不停的磕头,浑身发抖。
绣春挺直了腰杆,大声诉说着他的种种恶行,卷起衣袖,上面烫的划的咬的伤痕惨不忍睹,在场的都是女人,实在看的心惊胆战,无不大骂周胜。
萧予涵怒道:“朕竟不知,在这宫里还有人敢这样胡作非为!李光,把他带下去,立即窒刑!你去查查宫里还有没有这样的事,查出来,一并处置!”周胜瘫软在地,连求饶都忘了。
绣春闭上眼睛,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乌云珠说道:“绣春虽有罪,但理法不外人情,请皇后娘娘处置了她,不要牵连她的家人了吧,她也是受了这些苦,一时糊涂。”
皇后冷哼一声,不屑道:“皇贵妃,你自身难保,还敢替这个狗奴才求情!本宫偏不饶她,要将这大逆不道的奴才满门抄斩,你又能如何!”
乌云珠昂头:“那臣妾只能去求陛下,求到他答应为止!”
皇后气的差点跳起来,萧予涵道:“都别说了!绣春赐白绫,不过朕也不会处置你家人,此事就这样了了。”
绣春冲过来,重重的给乌云珠磕了三个头,流泪道:“皇贵妃娘娘!奴婢多谢您的大恩大德!只有来生再报答您了!”
乌云珠还未来得及说话,两个太监上前将绣春拉了下去,她不哭也不闹,神色平静,乌云珠的心阵阵抽搐着,万分的不忍心,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萧予涵吩咐道:“李光,叫人把芮银抬回去,让太医诊治。”
皇后恨恨的说道:“陛下,纵然芮银和这件事无关,可皇贵妃这样大闹刑宫,难道也不责罚吗?哼,臣妾也不知什么缘故,陛下是中了皇贵妃的迷魂药了!无论她犯了多大的错,陛下都要千方百计的维护!臣妾这个皇后,已经被她这个妃子越过头去了!”
她带着一众宫女太监,大步走出了刑宫的院子,几个已经吓得魂飞天外的宫嫔也行礼告退,只有静妃和全妃站在那里看着他们。
李光叫人抬了芮银去朝阳宫,乌云珠正要离开,全妃温言道:“皇贵妃,皇后若闹起来,恐怕太后还要召见你,到时候你可别闹意气,让太后不高兴。赶快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整理一下,别着了凉!”
乌云珠冷声道:“谁要见我都不怕,这个宫里,我是待腻了!”
全妃一呆,惊道:“陛下在此,你......你可胡说什么呀!”
萧予涵正看着乌云珠,听了她的话,又气又怒,指着那三个嬷嬷道:“把这三个奴才拉出去杖行!”转头又说:“胡德全呢?把他拖下去,打一百板子!”
胡德全吓得跪倒在地,乌云珠瞪他,顾不得还有别人在,说道:“你......你打胡德全干什么?”
萧予涵冷冷道:“若不是他拦着你,你会弄成这样吗?朕要让他们都知道,看以后谁再敢拦你!”
乌云珠急道:“你要打他一百板子,那不是要打死他了!”
萧予涵哼的一声,“打死就打死!”
乌云珠握紧拳头,向两个准备把胡德全拉下去的太监大声的喊道:“住手!不许打!”
那两个太监楞在那里,从来没听说有谁敢当面阻止皇帝的旨意,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予涵气道:“拉下去!”
乌云珠再也按捺不住,也不管全妃静妃在,愤怒道:“你要把他打死,就因为他拦了我?若是他不拦我,你就会抛下那些使臣跟我来这里么?你跟我来了,就能救了芮银么?若是绣春一口咬定是芮银指使的,芮银又受不住刑,说是我指使的,你准备怎么办?赐我一条白绫呢,还是乱棍打死?”
萧予涵气道:“你知不知道好歹,我是为了让别人以后不敢欺负你!”
全妃静妃她们见乌云珠又和皇帝吵了起来,不禁都傻了眼,连劝都忘了劝。
乌云珠满心的愤恨无处发泄,这几个月他的冷淡和心里的委屈瞬间爆发,冷笑道:“我当然不知好歹!我若知道好歹,还会得罪皇后,得罪太后,得罪陛下么?为什么我已经是皇贵妃,却还有人敢欺负我?陛下看看我的样子,众目睽睽之下,她的主子把芮银折磨的半死不活,她又狗仗人势泼我一身水!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奴才跟着她的主子扬长而去!我即使住在青山寺,有家归不得的时候,也没有被人这样欺负过,也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还有芮银......”
萧予涵就站在她面前,她越说越是气愤委屈,恨不能扑倒他怀里狠狠的哭,又恨不得抓起他的手臂狠狠的咬。
他听了她的话,又是心疼,又是愧疚,简直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好,刚才那点脾气早被乌云珠喊的无影无踪,可到底还有那么多人在,不能不顾忌。
他走到她面前想用手为她擦擦头发上的水,轻声道:“乌云珠,你……你别生气!唉,是我来晚了!”
乌云珠更是难受,眼泪在眼眶打着转,用力推掉他的手口不择言的喊着:“我不用你假好心,你知道么?害我变成这样的,不是皇后,不是胡德全,不是任何人,是你!我才不要你假好心!你们,你们都一样,动不动就想要人的命!你和皇后,又有什么不同么?在你们眼里,别人的命就是这样一文不值!你们,真是一对天造地和的好夫妻!你们......”
她还没说完,静妃和全妃再顾不得礼数,直冲过来一边一个拉住了她。
全妃一把蒙住了她的嘴,大骇道:“陛下恕罪!皇贵妃她是受了惊,疯了魔了!陛下千万不要听她的胡言乱语!”她转头向乌云珠,用力扯着她的胳膊,着急道:“皇贵妃!陛下都已经在赔不是了,你就低一次头吧!可是越说越疯了!”
静妃狠狠瞪着她,小声的咬牙说道:“乌云珠,你还不快住口!陛下已经很难受了,你看不出来吗!”
乌云珠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用力挣脱她们,走过去一把拉起胡德全,恨恨道:“陛下不要你,你跟我走!我们回去,等着陛下赐死的圣旨!”说完,拖着吓的魂飞魄散的胡德全大步向外走去。
富贵和挽晴如梦初醒,撇了一眼气的脸色发青的萧予涵,见他没有要拿乌云珠问罪的意思,赶紧磕了个头跟着乌云珠走出去,留下紧紧握住拳头的萧予涵站在院子里怔怔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这不是乌云珠第一次和皇帝吵架,也不是她最放肆的一次,但她却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和他吵架。上次在御花园虽然也冲皇帝发了脾气,毕竟别人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吵架被传言覆盖了,有人信有人不信,可今天她们是亲耳听到了。
纵然知道萧予涵爱乌云珠至深的全妃和静妃,都已经惊的定在了那里,目瞪口呆,动也不敢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予涵终于叹口气,说道:“你们回去吧。朕去朝阳宫看看。”
乌云珠回到朝阳宫,孙太医和另一个太医正在给芮银诊治,涂药包扎伤口,她在芮银房门口来回来回的走,担心的直跺脚。
胡德全抖缩着站在一边,看着乌云珠火急火燎的样子也不敢说话,低垂着头,时不时偷偷的看她两眼。过了会儿,他实在忍不住了,开口说道:“娘娘您坐坐吧,别着急!当心自己的身子!”
乌云珠气道:“芮银伤成这样,我怎么能不着急,若不是她不肯诬陷我,怎么会受这样的苦!”
胡德全“扑通”一声跪下来,哭道:“都是奴才不好,拦着娘娘去找陛下!还......还害的娘娘跟陛下......这个......还让娘娘受了这样的委屈,奴才实在该死!陛下要打死奴才,也是应该的!”
虽然她和萧予涵是名副其实的吵了一架,但胡德全实在也不敢说吵架两个字,什么人可以跟皇帝吵架,简直闻所未闻!
乌云珠气道:“我好意把你拉了来,你倒好,宁愿被他打死!他说我不知好歹,我看真正不知好歹的,倒是你这个混小子!”
胡德全连连磕头,嘴里一个劲的是是是,乌云珠大声道:“富贵,你把他带下去,别让我见了心烦!”
富贵忙道,“是!”拉着晕头转向的胡德全去了。
等孙太医给芮银弄好,已经月上中天。孙太医道:“娘娘莫急,她的性命是保住了,只不过......她的手伤的太重,只怕以后再要做些精细的活儿,就不成了,若养的好,自己吃饭穿衣没有问题,还有她的一条腿,因为受刑伤了筋骨,以后走路也许会有些跛。
她身上有数不清的针孔,都伤在见不得人的地方,刑宫的婆子都惯会折磨人,不想就知道肯定痛死,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哎。臣已经给她伤的地方上了药,开了药方,等她醒了先给她吃着。她身上的那些被针扎的伤也上不了药,只怕要躺上一两个月才能下床,臣先告退,过两日再来给她换药。”
乌云珠心酸不已,让挽晴送了孙太医,又叫了朝阳宫的两个稳妥的宫女专门服侍芮银的病。
芮银脸色苍白,睡着了也皱着眉头,身上一定很痛,手上包着厚厚的纱布,缠的一点都没露出来。此时细看她,才看到她脸上都是红血点,密密麻麻被针扎的,那几个女人简直丧心病狂,要打死她们真是不为过!乌云珠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怕吵醒芮银,吩咐她们好好照顾,自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