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了,萧予涵牵着乌云珠走出门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宝音和顺喜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摆在院子里的小桌上,萧予淇和乔祁俊他们几个嘱咐了顺喜几句,识相的向皇帝告辞,打算明日再来。
顺喜和宝音给他们摆好碗筷,苗若樱站在一个角落里,直看着这些生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宝音带着她,和顺喜一起走了出去。
院子里点了几盏烛火,这里的气候温暖如同春日,月光异常明亮柔和,丝毫没有清冷的感觉,直照的人心也暖了,属于他们两个独处的时光这样难得,连天地万物都一片静默,不愿意打扰他们。
他始终没有放开过她的手,静静坐了一会儿,乌云珠挣脱他起身,舀了一碗鸡汤放在他面前。
宝音已经努力搜罗了所有能吃的东西来,一大盆鸡汤,青菜,炖土豆,云南当地的炒米线,炒鸡蛋,居然还蒸了一碗竹笋咸肉。
她叹气,“这里是偏乡山地,离城也远,只能委屈陛下吃这些东西,这已经是过年才能吃的了,难为宝音能张罗起来。”
他又抓住她,把她拉扯了坐下来,带着未消的怒气瞪她,“你这是把我当客人了吗?”
乌云珠低头,“你饿了吧,吃吧。”
他哼的一声,把那碗鸡汤给她,“快喝,你瘦的都快飘起来了。”
默默的吃着饭,这场景如梦似幻,两人各自感慨,谁都没有再说话。
吃完了饭,她稍稍收拾了一下,倒了两杯茶,说道:“这是你喜欢的花茶,这里的花四季都开的好,泡的茶也香,你喝一些吧,清清口。”
萧予涵没有说话,拿起茶碗喝了两口,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好似要把她吞进肚子里才满意,她也喝着茶,看他这样又叹气,“明日,我让顺喜去抓鱼吧,只是现在这个时候,河里的鱼也不多了。”
萧予涵气极反笑,“乌云珠,你是不准备跟我回去了,是吗?还准备留我到明日,吃了鱼再轰我走?”
乌云珠把头垂的更低,居然也没有否认。
他猛地站起来,三步两步走到她面前,牢牢拽住她,恶狠狠的好像要吃人,她忙说:“不是,我……唉!陛下,你别这个样子!”
他从牙齿里蹦出一句话,“那你要我怎样!你还想怎样!”
她抬头,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猛地把她拉进怀里吻住她。
很久很久了,他想念她的甜蜜和温柔,想念她哀伤的眼睛,想念她的一切,这一刻,终于让他等到了。
他霸道又粗鲁,当他停止,乌云珠嘴唇发痛,只能用手抵着他的胸膛,头晕目眩。
“陛下……你别这样,你别再生气了!唉,你再生气,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搂紧她,咬牙说道:“你说,为什么这样一走了之!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躲着不见我!你准备躲一辈子了是吗?乌云珠,你怎么能这样!”
她又差点被他逼出了眼泪,满目委屈的看着他。
“我……我觉得,这样才对你好,我走了,你才能放手做你想做的事,我走了你才能没有顾忌!”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哽咽着几乎语不成声,“我知道魏家伏法了,可是,可是你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我不能!陛下,其实我……我不能!”
萧予涵满心的怒气消散,只化作心痛。
“从今天开始,我们永远不再分开了!跟我回去吧!”
乌云珠浑身一震,没有出声答应他,怔怔看着他,他没有生气,扶着她坐下来,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念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字字含情,握紧了她的手,“乌云珠,你不愿意跟我回去吗?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吗?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教小孩子念这首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你敢说,你没有想过我吗?你那桌上写的都是什么?我要你说!”
乌云珠摇头叹息,紧紧抿着嘴唇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从身上拿出那支“乌云珠”步摇,轻轻插在她的发上。
他不再有怒气,不再有愤恨,深情的温柔的说:“乌云珠,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都是因为这支步摇,可见老天要我来找你,要让我们在一起,它也不忍心看我整日想你,想的几乎要发疯,所以,这支步摇带着我找到了你!
魏家之祸已经过去,天下太平,边疆安定,除了你,我再没有什么遗憾。你愿意跟我回去,那自然好,过去我强留你在深宫,你才受了那些苦,我难辞其咎,所以,你若只想在这里过平静的日子,我也不勉强你。”
他的眼里一片平静,继续说道:“我来的时候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你如果要留下来,那么,我也留下来!你要留下来在私塾教课,那么我也陪你教课,我说过我们永远不再分开,无论在京城还是在云南,哪怕天涯海角,只要你愿意去的地方,我都陪你!”
她眼里闪过惊惶,如同掉入陷阱的小兔,他阻止她开口说话,斩钉截铁的说道:“我现在,既不是威胁你,也不是在说笑,乌云珠,你知道我做得到!再过两个月,奕鸿就年满十八,我十三岁就登基,强敌环绕,权臣掌政,边疆战事不断,我也过来了。现在朝政稳定,他也不会有什么过不去,我已经写好了圣旨,如果我不回去,李光就会拿出来,奕鸿会登基为帝,太后会成太皇太后,予清会成辅政皇叔,沐亲王会成监国元帅!等到他们二三十年后功成身退,奕鸿的几个兄弟也长大了,可以辅佐他,所以,如果我不回去,除了换个人当皇帝,天下不会有任何改变,我已经做了二十三年的皇帝,也做到了我该做的一切,可以问心无愧了!”
乌云珠咬牙,“你不是在说笑,也不是威胁我?你……你这明明就是威胁!你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都用不当皇帝来威胁我!你……你想让我当罪人,你想让我愧疚痛苦,不得不答应你,是不是!”她猛地站起来,身子都晃了晃,“好啊!我不回去!你也留下来!那你就留下来!你留下来吧!”
她眼眶通红,大口喘着气,看着他直气的发抖,萧予涵没有放开过她的手,看着她轻轻说,“我的乌云珠,终于回来了,她终于又肯对我生气,肯对我大喊,肯为我流泪!我不走了,留下来陪你,我说得出来,就一定会做到!”
她整个崩溃,“谁要你陪!谁要你陪!你怎么这样莫名其妙!这样千山万水的你也要来找,这个天下你说不要就不要!”她扑在他怀里,狠狠的捶他,“你怎么能这样,我又不欠你的!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我不要!”
萧予涵抱紧她,“十年生死两茫茫,乌云珠,人生还能有几个十年让我们相聚又分离,我说了,我们永远不再分开!”
乌云珠紧紧咬着牙,闭上了眼睛。
良久的静默,她终于平静下来。
“陛下,我住在这里,也不知道这两年你怎么样,太后,奕鸿他们都好吗?奕鸿是不是,有弟弟妹妹了?”
他看着她,“他们都好,奕鸿也有了两个弟弟。”
她的眼里掠过深刻的哀伤,又好似如释重负,不再问下去,萧予涵知道她想到了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那是一段他们都不愿意再去回忆的往事,他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没有再说话。
“予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