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亮,顾心悠却还没有醒。
顾汝贤把山庄里管事的家仆家丁,武馆里的掌事等都叫到了慕容丝雨住的院落,轻轻关上了里屋的门。萧予清夫妇和贾通,也坐在一边的角落。
“我把你们都叫来,是因为有件事,需要当众说明白。”顾汝贤环顾着一屋子的人,沉声道:“西岳山庄到了先父这一代,渐渐的人丁稀薄,叔父无子,我兄长被仇家暗害,父亲也已经去世,可不管怎么说,西岳山庄的名声和家业还在,只要我顾汝贤在一天,就容不得谁欺辱到头上!
如今这山庄里,竟然有人想打心悠的主意!心悠是我唯一的女儿,外敌倒也罢了,但这家贼,我绝容不得他!现在请贾神医,为我女儿的病来做做澄清!”
贾通站了起来,朝顾汝贤抱了抱拳,把顾心悠真实的身体状况和昏迷不醒的原因,连带以前的‘体弱多病’,都细细说了一遍。
贾通是医界至尊,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关于他的医术传来道去近乎神话,他说的话自然没有任何人怀疑。
众人面面相觑,震惊不已,葛芸一声不响的坐着,她的表情平静无波,眼神却坚定而有神采。慕容丝雨双手交握在一起,听到贾通说曼陀花对顾心悠没有任何伤害,她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只觉得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在发抖。
贾通道:“顾庄主,令千金的情况我已经全部说清楚,夜深了,贾某想先去休息。”
顾汝贤向他一抱拳,“多谢贾神医!管家,带贾神医回房休息。”
贾通朝萧予清夫妇略略施礼,就跟着管家走了出去。
秦洛夕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他的古怪,其他人却震惊于他刚才的话,哪还有心思理会他的去留。
顾汝贤“哼”的一声,大声道:“贾通的话,你们都听明白了吧?此人用曼陀花误导,让大家都以为心悠也怕曼陀花,是因为中毒昏迷,还敢栽赃给二夫人,实在居心叵测!今日顾某若不把她抓出来,恐怕西岳山庄永无宁日!”
他的眼睛冷冷的看向慕容丝雨,继续说道:“现在大家都在,你若站出来承认,我还可以网开一面,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慕容丝雨被他看得浑身发冷,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她缓缓站起,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这些话,你为什么看着我说?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怀疑我!”
她看向众人,所有人的眼睛都像看贼一样的看着她,万念俱灰之间,只觉得此时自己真正体会到了葛芸当时被冤枉毒害顾心悠时的心情,但她却无法像葛芸一样冷静。
“相公!”葛芸猛地站起来,刚要开口,顾汝贤却摆了摆手,阻止她说下去,“昨日我一时不查,叫你受了委屈,你且坐着,剩下的事,我自会处理!”
葛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慕容丝雨,暗暗着急却无可奈何,凭着对顾汝贤一向的信任和听从,她只能坐了下来,再不开口。
“我这是什么意思?”顾汝贤一脸冷笑,“你要我来说吗?还是你自己说?”
慕容丝雨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站不住,“你……你要我说什么!这件事我根本不知情!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心悠是我的女儿,我不可能去害她!”
“你是不可能去害她,你要害的是小芸!”顾汝贤不容她喘气,冰冷着脸,“心悠自出生起就与你寸步不离,她的身体你会不知情吗?这几年她隔三差五就出意外,不是寒热就是下不了床,从小药不离口!刚刚贾通说了,她的体质明明很好!你这个做娘的,到底给她吃的是什么药!
你我十年夫妻,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心思!既然你容不得我再娶,当初为什么要为我纳妾!等我纳了妾,又陷我于不义,更把小芸置于千夫所指之地,弄得西岳山庄,家不成家!”
慕容丝雨朝前走了两步,眼泪滚滚而落,她想争辩,想反驳,可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无从说起。这些年,她的骄傲让她心结难解,明知女儿的病会让丈夫歉疚,明知丈夫与葛芸不亲近,明知自己这样做三个人各自痛苦,却没有想过要去挽回!
因为无论是丈夫还是妹妹,她都无法真正去恨,又无法放开去爱,这种感觉把她几乎要折磨的支离破碎。
她睁大了眼睛,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心里冒出一个声音不停的在问:到底是谁的错?不不,没有人真正有错!
房里昏睡不醒的女儿,眼前怒火中烧的顾汝贤,坐在一边委屈垂泪的葛芸,她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是啊,是我的错!”她对着顾汝贤凄然落泪,所有的自尊骄傲都在这一瞬间崩塌。
“我对不起你,相公!我也对不起心悠!你们都没有错,都是我!”她看着顾汝贤,深吸了口气,“你喜欢小芸,我只觉得伤心,只觉得嫉妒!她处处用心帮你解忧,她利落又能干!她始终在退让,尽量不去伤害我这个心胸狭窄的姐姐,她委屈了这些年!我实在发疯一样的嫉妒,可我气的是我自己!我从没想过要陷害她,要栽赃她,我真的绝没有想过这样可怕的事!我也绝不会拿伤害我的女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十年夫妻,你不了解我吗?你真的相信我会做这样的事吗?”
顾汝贤看着她,似不忍心再说下去,却也没有松口说相信。
慕容丝雨感觉心已沉到了冰窖里,转头看向葛芸,凄楚绝望。
“小芸,都是我的错!可请你相信,我从没有过害你之心!盼你不要记恨我,以后,替我照顾好相公和心悠吧!”
葛芸站了起来,焦急道:“姐姐,你不要这样说,我……”
她话音未落,慕容丝雨忽然一个转身,猛地朝一边的墙壁撞去,众人一阵惊呼,顾汝贤震惊万分,朝慕容丝雨奔去,还未来得及拉住她,已经有人比他还快的挡在了慕容丝雨面前,慕容丝雨撞在她身上,两人一起倒了下来。
“姐姐!”葛芸惊魂未定,惊恐的喊道:“你干什么!有什么话说清楚就是了,为什么要做傻事!你还有心悠啊!人若死了,丈夫女儿,就再也看不到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回头看着顾汝贤,着急道:“相公!你说句话啊!你不能这样冤枉姐姐!她爱你更爱心悠,她不会这样做!我相信她!她不会这样做!”
顾汝贤眼中显出惊慌,已经要忍不住,他走上前去想扶起这姐妹两,刚要说话,萧予清却站了起来,对他摇了摇头。
慕容丝雨心痛心伤,抱住葛芸的胳膊,放声痛哭。
昨日葛芸自己被冤枉时那样一派冷静,今日看到慕容丝雨伤心绝望,她却着急失控,这对姐妹之间的爱恨矛盾,实在令秦洛夕震撼。
她正想着,横里忽然出来一个人,扑到了慕容丝雨身上,用力把葛芸推开。
葛芸被推倒在一边,顾汝贤走过去,把她扶了起来,一看,推开她的正是慕容丝雨身边的李嬷嬷。
李嬷嬷抱住哭泣中的慕容丝雨,愤怒的指着葛芸:“你走开些,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做戏给大伙儿看!”
葛芸刚要开口,顾汝贤拉住了她,李嬷嬷更加气愤,大声道:“庄主!夫人是你的原配,你何以要这样污蔑她!你们原本是好好的一对,自从葛芸来了,你就变了心,现在,更要听任葛芸这个女人摆布!”
她擦了擦眼泪,一挺背说道:“所有的事,给小姐下迷药,在二夫人房里放曼陀花,买通了大夫说小姐的体质与曼陀花相克,这一切都是我做的,跟夫人无关!”
慕容丝雨拉住她的衣袖,边哭边摇头,“李嬷嬷,你胡说什么呀!这罪孽让我一个人背就够了,你不要掺和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