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三哥,你出门在外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沧芸轻声道,“很快学校就放假了,我想等放了假,就去上海找子浚。此去奉天你就不要再挂心这事,我会把原因弄清楚的。”她在说这番话时,想起了晴衡曾经叮嘱过她,千万别再回上海,可现在的情形,她也不顾不得了。沧阑交代了沧芸几句,把子浚的地址写给她,又与她说了在上海联系的办法,跟着王副官出了门。
一路火车,王副官向沧阑详说了此时奉天的情形:“纪先生,少帅在我来时,就跟我交代了,若是寻得纪先生一道回奉天,就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说给纪先生听。当日,少帅和我乔装改扮,混在回撤的部队中,果然很顺利到了奉天。到了大帅府,少帅和我还没有进门,就听见府中传来阵阵乐曲声,少帅赶紧进去一看,才发现府中在开舞会,奉天城里的名流巨贾都在,五夫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周旋在众宾客之间,谈笑风生。”
“怎么会,大帅那时候应该伤势不轻,后来才会伤重不治。”沧阑奇怪道,“这五夫人未免做得太招摇、太过分了。”王副官道:“我刚见到时,也觉得奇怪,五夫人是个最识进退的人,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我正要问少帅怎么办,五夫人眼尖,已经看到了少帅,便走过来,笑着说:‘汉卿啊,你怎么才回来,你爹等你很久了,你快上去见他。’少帅盯了一眼五夫人,说:‘五姨娘好兴致,想必是我父帅身体无恙,在为他庆贺吧?’‘那是自然。不过,既然汉卿你回来了,我想还是给你们父子留个清净说话的地方,’五夫人笑得花枝乱颤,说,‘今儿的舞会就到此结束吧。’说完这话,五夫人转向一个人,对那人说:‘石川少佐,这些日子劳烦你经常过府探望大帅病情,现在我们汉卿回来了,他一向孝顺,就不劳你大驾了。’”
“五夫人这话说得真是……尖刻了些。”沧阑忍俊不禁,略觉五夫人话说得太过,但一想到那叫石川的是日本人,就觉得大为解气。王副官接着道:“当时我听了这话,虽然竭力想忍住不笑,但还是笑了出来。少帅更是大笑着,拍了拍石川的肩膀,说了声‘我们又见面’,一面上楼一面接过五夫人的话说:‘五姨娘,你这个玩笑可开大了,我们老张家,怎么出了姓石川的人。’少帅这话说的声音特别大,那些陆续离开的宾客们都听到了,我跟少帅一块上楼,看到那些宾客脸上都有笑意,心里想,这石川肯定会恼羞成怒,气得拂袖而去。可恰恰相反,石川不仅没怒,还笑了笑,对五夫人说:‘早听说张大帅的五夫人聪慧敏捷、能言善道,今日幸得一见,实在有些受宠若惊,若不是五夫人早已说明不便留客,石川真要多留些时日,向五夫人多讨教。’”
“这个叫石川的不简单,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沧阑心底莫名升起一股烦躁,他突然很想见见这个石川。王副官道:“少帅和我上了楼,立刻有人迎上来,带着我们从侧楼梯下了楼,从后门到了庭院花房的密室门前。少帅打开门,我便觉得那门内寒气逼人,突然,少帅噔噔向后退了几步,双腿一曲跪倒在地。我从门缝往里瞧,才见到里面竟是一间灵堂,大帅躺在灵堂中央,四周放满了巨大的冰块。少帅叫了一声‘父帅’,便泣不成声,这时,五夫人来了,一脸悲戚,说:‘汉卿,那****父帅的火车被炸,送回来不久就伤重不治。临终时,你父帅一直念着你,要你一定把日本人赶出中国的土地。大帅去世,我们不敢泄露消息,只得对外宣称,夜夜笙歌,并让杜医生每天都到大帅府来为大帅诊治,这才瞒了下来。’少帅听得五夫人这话,一路跪着进了灵堂,在大帅灵前说;‘父帅,你放心,汉卿一定遵从你的教诲,你安心去吧。’五夫人跟着进了灵堂,说:‘汉卿,今晚你在这里为你父帅守灵,明天一早,我去请你老叔过来。让他跟你讲现在的情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