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的范围实在有限,而修灵者却骤然多出了许多,应该是被她从川底释放而出的,以至于甘望竹和肃鸢要从人群中费力地挤过来,才能来到她的面前。
夕霜被韩遂搂得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可她不忍心喊停,不忍心让韩遂松开她,九死一生之后,她见到了不远处发出的漫天火光,和她在川底所见到的火光,有所差别。一旦离开了水面,火光似乎暴涨了十倍百倍,几乎要烧穿天空的一角。她伏在韩遂的耳边,大声问道:“那是什么?你告诉我,那是什么!”
韩遂苦笑,他若是知晓在镜川底下会出现什么,他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夕霜入水犯险,自行在岸上提心吊胆了。他能够做的就是紧紧抱住眼前人,再叹口气道:“不管是什么,镜川怕是要完全爆发了,我们还要不要再努力一次?”
夕霜的手抓住他的衣襟,仰起头来看着他道:“怎么能够不努力,我们已经走到这里,无论发生,也必须要往前走。你可知道,我入镜川后见到了你,见到了少年时候的你。”
韩遂全身一震,几乎是用震惊的目光看向夕霜:“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次!”
“我说我在镜川中,混淆了时间,见到了少年时候的你。我不是我,你不是你。我又是我,你又是你。”夕霜不知韩遂可能够听懂,若是他听不懂,又哪里来人能够懂得她。
“你也不是现在的模样了对不对?”韩遂的反问一针见血的,直接逼问到了真相的边缘。
“你怎么知道的?”夕霜大致明白了什么,“你曾经告诉过我,你活了七百多岁,怎么算也不可能见到镜川的前一次现身。可我刚才说出那些,你像是很早就了解过的。你知道我会见到少年的你,还是机缘巧合?”
夕霜不会主动怀疑韩遂,要是韩遂对她有坏心,她哪里还能平平安安活到眼下。这条命是韩遂拼了修为,多加保护才留下来的。夕霜只是要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镜川所造成的一切已经早已超出我们预想的范畴之外,我不可能会意识到你入水之后见到少年时候的我。我没有骗你,无论是年龄还是前一次见到镜川的可能性。镜川每九百九十九年才出现一次,我自问没有能力迫使它提前现身。但我想告诉你,在我还没成年前,我的确见过镜川一次,记得它当时的模样。”韩遂才觉得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只用三言两语能说完,当真不简单,“在你今天说出这一切之前,我一直不能确信,那是真实发生的,所以我故意把这些给忽略了。万一只存在我的明镜之中,又该怎么盗取出来,变为己有。”
夕霜突然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韩遂。这人的心性变了,不像以前的样子。以前的韩遂光明磊落,心中存不下事。同样经历过,就能够感受到韩遂的心境。他何尝不是在怀疑,所见到的那一些,都是自己在幻境中,凭空想象出来的。
可两个人,两个本来毫无交集的人,怎么可能前后相差数百年之久,做了一场同样的梦,梦里的韩遂,依旧是韩遂,梦里的夕霜,却不是夕霜。没等夕霜开口,韩遂只顾着往下说:“那个人,长得和你不一样,我见到她的时候,年纪尚小,只记得她很美很美。经过数百年之后除了这个深刻的影响,其他的,我已经无法描述。我背负着苏盏茶的命案,走过修灵界的山山水水,同时心中也有另一个期冀,盼着能再见到她。直到那一天,在镜泊湖边,把你从血狼口中救出,渐渐的,我知道你就是她,你就是我在镜川之中见到的那个人。”
要是幻境成了真,这才是韩遂心中最大的秘密。总有多多少少知情者,用这个当成是韩遂的软肋来威胁于他,可他从未妥协。记忆中的人与眼前喜欢的人,融合为一,没有什么是说不过去的。
“你是怎么落到镜川边,并且让镜川拓印下你的镜魄?”夕霜好奇的是这个问题,“你可知道,因为是有你的镜魄蕴含在里面,因此,到了我这样的修为,依然看不出丝毫的破绽。幸好,那个少年没有要加害我,他和你一样,他就是你的初心。”
“我曾经在年少时,见到镜川并且从中得到益处。这也是我后来修炼时,比任何人都要神速的原因之一。”韩遂其实并没有忘记,他是在某一个夜里,无意中,落到了幻界之中。从干燥温暖的床上,一下子掉到冰冷的川水,里面那种滋味,又叫人怎么能够轻易忘。韩遂那时候毕竟年纪还小,不能够确定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被人偷袭了,甚至掳走了。他想从镜川之中挣脱出来,根本做不到。直到在他筋疲力尽的时候,镜川中浮现出一个明艳的少女,更明确的说,是个半大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