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预料的一样,邓七在第二日便回到了邓家大院,对之前几个月的事情一概不知,感觉像是自己做了一场梦,根本不记得自己在山中小屋里住了那么久的时间。邓七回到家中端起一碗水喝了个精光,然后接过中年妇人递上来的热毛巾,里里外外擦了擦身子,才长嘘一口气,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岁菡生了吗?”
我想,大概是那狐妖最后的力量抹去了邓七这些日子的记忆吧,本身就是早已遗忘的童年友伴,也不必将这几个月痛苦的记忆带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中,或许遗忘,才是对邓七最大的惩罚吧。
奇怪的是,邓七回来后在家中寝食难安,好像有什么事情一直在脑子里纠缠着他。邓七坐立不安,直到他突然拎着火把上山,一把将林中小屋烧毁后,他才顺畅地喝了碗疙瘩汤,大汗淋漓地睡下了。我想,邓七今后恐怕是再也不会去打猎了。
我和嬴萱灵琚借宿在邓家大院养伤,邓老爷对我们十分照顾,不仅帮我请了大夫,还让人替我抓了好些补品和汤药,口口声声称我们为他们家的救命恩人,最后还硬是塞给了我十枚金币。我推脱一番还回去了五枚,才勉强收下了。毕竟这钱不是什么小数目,我拿多了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嬴萱倒是很不客气,不知道怎么样从邓老爷那里又骗来了两枚,塞进自己贴身的衣兜里,嚷嚷着找时间去当铺换成现钞。
不出十日,岁菡的肚子便有了动静,正是晚饭时间,邓家所有人都丢下了饭碗围在岁菡屋子前。闹腾了一夜,直到接生婆踩着晨光抱出来了一个白乎乎的大胖小子,在娃娃清脆的啼哭声里,邓家大院的空气中四处洋溢着新生的喜悦。灵琚更是欢喜得不行,前后围着小弟弟转,那只奇怪的野鸟瞬时遭到了冷落,好像心生醋意,远远地落在枝头任灵琚怎么唤也叫不回来。
我的伤好得很快,不知道是因为那枚天眼的功劳还是邓老爷找来的大夫医术高明,调整得当,一直赖在邓家也不是长久之计,我想,我也是时候该告辞了。毕竟,我还要继续去寻找我的师父。
第二日天大亮,我披上灰布长袍,袍子上之前被狐狸爪子刮破的地方,已经被那中年妇人细致地缝补好了,袍子之前缝补的地方本身就不少,现在又添了块儿补丁,让这件师父留下来的袍子更显沧桑。
我们辞别了邓老爷,就沿着村路一直往北走了。我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传说中我的故乡——卫辉县。至于嬴萱,算是死皮赖脸地跟上我了,我转念一想,带着她没准也能在以后的捕梦行动中帮到我,而且灵琚毕竟年龄不小了,有许多事情事我这个大男人照顾不到的,嬴萱在身边也许会方便很多,于是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嬴萱自作主张要带路,说她之前打北边过来,早已经熟悉了这附近的路,这里有一条林中小路能直接通到下一个村子,好走还不用绕远路。我心想着她既然是猎人,想必野外经验应该比较丰富,所以就轻易信了她,让她在前面带路。
事实证明,这是我做过最轻率的决定。
当嬴萱带着我和灵琚围着一个小土坡转了三圈的时候,我已然发现了这个死女人早就迷路了。可她还嘴硬,偏偏说就是这么走,我拗不过她,只好继续跟在她的身后。灵琚走得有些累了,我不得不蹲下身背起了她。那只野鸟也乏了,安静地卧在了灵琚的肩膀上。
大清早出发,嬴萱愣是带着我们走了一上午,却依旧没有走出那个小土坡。
正午的太阳很暖,照得人有些困顿了。我们在密林中穿梭着,来回来几乎差不多的路反反复复走了好多遍,我甚至能在枯黄的落叶丛中找出我们之前走过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