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明白事理的奶娘!如月的心中暗暗称赞。
“三丫曾经说,她自小在这府上生长。三丫的家中还有什么人?这三丫平日里表现怎样?”如月期待地看霍奶娘。
昨晚看过地牢中的表演,如月对于三丫和秀莲已经有所认识,只是仅凭一两个时辰看到的,还不够,还要更加彻底地了解,才能够作出重大判定。
霍奶娘眼看地下,平静地告诉如月,三丫的父母都是府上的花匠,在后花园里干活,三丫家中还有一个哥哥闲着没事干,两个姐姐都已经成年,一个配给了本府的小厮,另一个被卢夫人卖给了人牙子。三丫平日为人直率,干活卖力,就是头脑不够灵活,常被人逗乐。
“三丫家人中,可曾有人严重触犯家规,被严厉地惩罚过的?”如月最关心的是这个。
“没有。他们一家子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主子说不能做的事,他们是不敢干的。就是三丫的姐姐无端被卖,他们一家子也只是叹气。”
如月点头,将话题转到另一人身上,为了不浪费时间,如月巧妙地说:“老爷把秀莲关押进地牢时,那秀莲连声哭喊‘大姑奶奶救我,大姑奶奶救我’,叫老爷和我都纳闷。这秀莲的大姑奶奶是谁?”
“夫人不知道秀莲的大姑奶奶是谁?秀莲的大姑奶奶就是卢夫人呀。”霍奶娘惊讶极了,她以为这是府上人人皆知的事情,夫人居然不知道。
“卢夫人!”如月震颤。
如月闭上眼睛,扪心自问,如果昨夜没有亲自听到秀莲承认是她下的毒,自己和雷振远不知道跟秀莲有杀母之仇,又在三丫的床底下搜查出有毒的竹筒,卢夫人要是强烈要求放出秀莲,结果会怎样?即使自己不太愿意,雷振远也会看在卢夫人的面上,放出秀莲的。
“我是第二个活着离开地牢的人。”难怪那个秀莲有恃无恐地叫嚣。
如果昨晚不看到地牢中的一幕,秀莲还真的是第二个活着离开地牢的人。想起秀莲发自内心的仇恨,那咬牙切齿的疯狂,如月情不自禁地打个寒噤。
霍奶娘详细地告诉如月:“秀莲的父亲是卢夫人的堂兄。几年前,秀莲一家子在卢夫人的照顾下,进了府中,秀莲的父亲在帐房做事,母亲秦妈到厨房谋差。”
秦妈!秀莲的母亲!为母亲报仇雪恨!
如月的心突突地狂跳,难以自控,她眼中放射出异彩,激动地问:“那秦妈现在何处?”
“夫人!”霍奶娘怔忡地看如月,半晌才说:“看来,夫人真是把什么都忘记了。秀莲的母亲秦妈就是上一任厨房的管事,因为她疏于管理,让人在菜中下药,害得夫人差点流产,让老爷一怒之下叫人乱棍打死了。”
回想起往事,如月惊得双手猛地一抖,茶水溢出不少。记得自己刚刚回府不久,就让人在菜中下药,腹中胎儿差点流掉,雷振远狠狠地处罚厨房中的人,有几个打死了,其他的撵出府去。有惊无险,如月自己很快忘掉了这件事,可有的人终生难忘,并随时在暗中准备为母亲报仇。
凌姑和霍奶娘看到如月失态,联想到秀莲牵涉投毒的事,正关押在地牢中,都心有所悟。
慢慢地喝几口茶水,如月很快恢复了平静,接着问霍奶娘:“你刚才说,秀莲骄横得很,她是怎样骄横的?你具体说给我听。”
霍奶娘摇头,长叹,低声说:“夫人未到之前,卢夫人一家子背着老爷作威作福,有时当着老爷的面就打骂下人,老爷也不计较。时间久了,除了老爷一人不受他们指使,府上的人都对卢夫人一家子敢怒不敢言,都得听从于他们,稍有不从的就遭到打骂,甚至于卖掉、活活打死。卢夫人一家,成了这府上真正主人。秀莲是卢夫人的堂侄女,就成了半个小姐,对府上的事务指手画脚,从不将下人放到眼里。”
如月惊骇,刚刚进入雷府时,她只是感觉到卢夫人对府上事务干涉过多。卢夫人等人对雷府的控制,远远超出如月的想像。
凌姑听得发呆,雷老虎的威名,谁人不知。可又有谁知道,雷老虎的家被一群外来的人弄得乌烟瘴气,几乎演变成了鸠占鹊巢。
“夫人来到,接管了府上的事务,老爷又打死了秦妈,他们这群人才有所收敛。后来,夫人离开,府上的事务重新归卢夫人掌管,他们这群人又开始放纵。夫人离开一个多月这段时间,他们更是猖獗。夫人你曾亲自指派两个丫头到这怡湘院中服侍大少爷,在这期间有一个丫头和府上的另一个丫头无意之中冒犯了秀莲,就被那秀莲毒打,两个丫头不服,顶撞了几句。卢夫人就叫来人牙子,要将这两个丫头卖了。这院中的丫头哭求大少爷,大少爷亲自领这丫头去见老爷,说舍不得这丫头,才救下这丫头。另外一个府上的丫头,被卢夫人卖到窑子里去了。可怜的丫头!”霍奶娘呜咽着说不下去,掏出手帕拭泪。
真是岂有此理!一个卖身为奴的丫头,一群外来的人,竟然在雷府上横行霸道。
如月柳眉倒立,明眸中怒火喷薄欲出,洁白的贝牙咬紧下唇,暗暗地想:“等着瞧,我一定会叫你们得到报应的。”
凌姑自小跟从父亲闯荡江湖,见多识广,也听得惊心。
“五天前,奴婢......”霍奶娘接下来的话显得难以启齿,欲言又止。
如月鼓励:“你接着说,大胆地说。”
“是,夫人。”霍奶娘吞吞吐吐,都没有说出来,此事跟她自己有关,让她觉得有报仇泄愤之嫌。
“没关的,不论涉及到谁,只要情况属实,你大胆地说。”
霍奶娘犹豫着,仍是说出了五天前发生的事:“奴婢给大少爷做两件天气炎热时穿的衣服,大少爷赏给奴婢十两银子。奴婢拿这十两银子去求卢夫人,请她给奴婢的大儿谋个差事。卢夫人当时收下银子,说是可以考虑。过了两天都没有音讯,奴婢去沁芳院问及此事,秀莲那个丫头却说,没有差事可安排,那十两银子就当是奴婢孝敬卢夫人的。秀莲那丫头还说,这怡湘院中的人从来没有孝敬过卢夫人。”霍奶娘越说越生气,胸脯上下起伏,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接下来说:“奴婢们领那些月例,每个月都是入不敷出,哪里有多余的银子来孝敬她。”
“孝敬她干什么?就是有多余的银子,也是留下自个花。”凌姑听得火冒,怒气冲冲地接过话茬儿。
如月在霍奶娘的话中听出她家生活艰难,先撇开其他问题,关心地问:“你家中都有些什么人?他们都在哪里干事?”
霍奶娘眼睛微红,叹息说:“夫人,奴婢那口子五年前去世了,奴婢的家中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靠奴婢的这点月例过日子。要是一家子都平平安安的,也勉强能够度日,要是有谁身体不好,就没银子抓药了。”
四个人靠一个人的月例过日子,够艰难的。如月有心帮助,细问之下得知霍奶娘的大儿子已经十七岁,女儿十四岁,小儿子跟雷磊轩同年。
“你辛辛苦苦喂养大少爷,又一直照料他长大,府上是可以适当照顾你家中人的。现在不是时候,再等几天,这投毒的事情处理好了,可以叫你的大儿子和大女儿来做事,至于要做什么差事,到时再说。”这霍奶娘对于雷府功劳苦劳都有,安排她的儿女来做事,理所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