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唯念回头看了一眼相府。这朱门绮户在月色下褪去了所有铅华,显得静谧朴素,有种别样的美丽。
她心中一阵酸楚,但还是头也不回的跑了。过了今天,就没机会了。相府千金,哪有那么容易离家出走。
约莫一个时辰后,顾唯念进入一条小巷。四下安静无人,走在幽凉的青石板路上,只能听见自己轻盈的脚步声。这条小巷距离城门很近。待明日一早开了城门,她便能离开京城了。那时候,家里人就算发现她不在了,也已晚了。
顾唯念来到一处小院前,推门而入。清清冷冷的月色下,唯有一株梧桐寂寞矗立。正北几间屋子黑漆漆的,不见一丝灯火,除了虫鸣,也不闻一丝人声。顾唯念心中蓦然一惊。怎么会没人接应?但想到院门是开着的,分明是为了方便她进来,她便又安下心来。进入屋子里,摸黑燃起一盏青油灯,端着灯台照了一圈,只见床帐桌椅俱全,收拾得干净整洁。她松了一口气,略略安下心,将包袱放在桌上,合衣躺倒在床上歇息。从明早开始,便要每日赶很久的路。她需要好好休息,保持体力。
只是这样的情形下,又怎能睡得安稳。
半梦半醒之间,忽闻“嘭”的一声,门被踹开,一阵急风掠入,吹得那一点灯火急急摇晃,幸而未灭。
顾唯念当即惊起。
进来的人白衣佩剑,是顾行。
顾唯念惊诧至极:“哥!”
她万万没想到,相府的人竟然这么快就找到她。
顾行并非顾唯念亲生大哥。顾相多年无子,发配辽北十年间,好容易得了两个儿子,却都相继夭折了。此番沉冤昭雪,重入帝都,二度拜相,便过继了一个已逝族兄的小儿子。这个族兄的儿子,就是顾行。
顾行乍从贫苦百姓摇身一变,成为相府公子,倒也没见他有什么不习惯。他一双清亮的眼眸,永远都淡定自然,仿佛含笑的佛陀。
然而他此刻望着顾唯念,却是且惊且忧:“眉眉,你这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顾唯念下了床,行至桌边,拔下一支发钗拨弄灯芯,屋子里果然亮了些。她语气甚是平静,“我只是已经不能习惯相府的生活了。”
顾行道:“你是不是讨厌那些来求亲的人?你是厌恶李公子,还是讨厌张少卿?万事都可以跟大哥说,跟爹说也行。你不想嫁,爹又不会逼你。”
顾唯念道:“我不是为这个。”
顾行不由分说,上前拉过她:“除了我,没人知道你跑出来了。咱们悄悄回去,不会有人逼问你的。”
顾唯念不由自主,随着他的拉拽踉跄而行。
才至门口,“突”的一声,一把长剑点在门框上,恰恰横在顾行身前。剑未出鞘,持剑者一身锦衣玉带,双眉斜飞入鬓,凤目狭长璀璨,神情傲然张扬,竟是个当世罕见的美男子。
“叶寻!”顾唯念看到来人眸中一亮,甚是惊喜,随即又不满道,“你怎么不再晚来一些?”
叶寻浅浅一笑,傲然之色尽去:“佳人相约,我却迟来片刻,这确是我的不是。幸好还赶得及救你。”
顾行蹙眉,警惕地望向叶寻:“你是什么人?”
“带她走的人。”
……
天亮时分,顾唯念顺利出城。身上的衣服换成了一套浅绿色布裙,头上松松挽了个发髻,髻上插一根白玉簪子,很是清雅朴素,活泼俏丽。只是走在衣衫华丽的叶寻身侧,活像是他的婢女。
春光明媚,春风温柔,路上行人稀疏。顾唯念心中轻松不少,心情也转好了。她赞叹道:“你果真厉害。我早知你功夫好,却没想到这么好。顾行的身手我见过的,不想在你手底下却过不了五十招。”
顾行被制住穴位,又被绑在床上一夜。不必受罪,却也动弹不得。不过,以他的能耐,一旦没了叶寻看着,想要脱困只怕也容易得很。
叶寻却道:“这分明是奇耻大辱!对付一个公子哥儿罢了,居然也费了我这么大力气。”
顾唯念:“……”这家伙对自己要求还挺高。
约莫行了半日路后,叶寻将顾唯念带到郊野处一家小酒馆。那酒馆开在一片青青竹林外,茅屋顶上吊着一面酒旗———绿竹居。茅屋外摆着几张发黄的竹桌竹凳,别有一份意趣。只是地处偏僻,顾唯念怀疑平时根本没人光顾这家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