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鸿文没再坚持,仿佛料到了什么一般,静静地看着她。茹婷说,“我有些事想问你,问清楚了,我就走。”
林鸿文紧了紧披着的棉衣说,“你问吧。”
“贺贵被抓进去的事,是不是和你有关?”茹婷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
“有人说贺贵是因为勾结日本人被抓进去的,可是他和日本人来往的事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茹婷目不转睛地看着林鸿文,“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你因为一件捕风捉影的事,特意来找我,其实你心里已经认定了和我有关了”,林鸿文笑笑说,“我说什么重要吗?”
“我只想求一句实话”,茹婷看着他弯起的嘴角说道,“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真心相待的人,到底是正人君子还是人面兽心?”
“是我做的”,林鸿文坦然承认道,“有些事我不能和你说,但不是他死,就是我死,所以我只能先下手。”
“那你这两年来找我,到底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只是想利用我?”茹婷心寒地问着。
“我从来没有要求你为我做过任何事”,林鸿文说道,“我也从来没有特意地去跟你打听些什么,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自己主动告诉我的。”
茹婷抬手用力地扇了他一个耳光,林鸿文趔趄了一下,嘴角也破了。他重新站好看着茹婷,“我从来没亏待过你什么,等这件事结束,我会给你赎身。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也好,愿意去别的地方也好,我都可以帮你。”
“利用就是利用,是爷们就承认,别给自己找借口。你若真是光明正大,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你说你没亏待过我?”茹婷苦笑着说道,“我真心对你,你又是拿什么待我的?你利用了我,还觉得我会让你给我赎身,会愿意留在你身边?”
“你可以恨我,但别跟自己过不去”,林鸿文抹了下嘴角的血说道,“你应该很清楚,想再遇到一个肯给你赎身的人很难。”
茹婷攥紧了右手,她很想再扇林鸿文一个耳光,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林鸿文,想把这个人看得清清楚楚,她想问问他,那个毫无心机跟她说笑,为她出头的少年去哪儿了。但最终只能无力地问一句,“你怎么变成这样?”
林鸿文垂着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一直没变的人,早就死了。”
茹婷看着他,眼泪悄无声息地顺着脸颊滑落,她以为与她重逢的是当初那个少年,其实从一开始她就认错人了。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茹婷绝望地笑道,“醉胭脂虽然是个火坑,但都不如你把我坑得这么惨。我原以为遇到的是个能再续前缘的人,其实是我眼睛瞎了,我喜欢的人早就死了,来的是个讨债的。我骗你一次,你骗我一次,咱们算是扯平了。”
茹婷挺直了背,推开门迈了出去。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地上一片莹白,眼泪像要结冰一样刺痛着皮肤,风也好像刀子一样在耳边划过,可即便再痛,茹婷也没有回头。
林鸿文站在门口看着她,一直到她走出巷子。他想起以前每次离开醉胭脂的时候,茹婷也会像这样站在门口看着他,直到他出了桃花巷,再也看不见了为止。他想起徐卿之跟他说过,“你觉得你替她赎身,娶了她,她就应该对你感恩戴德,不应该计较你利用她了?一码归一码,不管你对她多好,都改变不了你利用过她这件事。”他记起几年前刚认识周时英的时候,他跟他说,“生意应该是我清楚,她明白,两情相悦,互不相瞒,互不相欠。如果她对我有情,我明明知道还装糊涂,那就不是生意了。”
其实他一直都明白他们说得是对的,只不过真到了需要做选择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了茹婷和自己的感情。也许真让那个胡瞎子给说中了,他说,“你唇薄无棱,不是深情之人。”
茹婷的眼泪从出了巷子就没停过,她一边哭一边往桃花巷走去,全身的力气似乎都用尽了,她越走越吃力,忽然眼前一黑,跪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中,有一双干燥温热的手把她扶了起来。茹婷缓了好一会儿,眼前那片黑才过去。她这才看清,面前站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关切地看着她。
“姑娘,你没事儿吧?”田嫂关心地问。她原本已经收摊了,刚要回家就看见茹婷跪在了街上,于是忙过去把人掺了起来。可等她看清茹婷的长相时,又一下愣住了。
茹婷摇摇头,田嫂说,“你坐会儿,我还剩下些东西没卖完,我给你拿点吃。”
说着就掏出个包子塞给茹婷,“这大冷天,不吃饱了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