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衣少女便说:“今日本是以诗会友,哪来诸多虚礼。公子也是一时俊秀,北地英才,难道拈个题也畏手畏脚么?”
卢鸿早就抱定了“即来之,刚安之”的心态,听这粉衣少女出言挤兑,遂“哈哈”一笑道:“既然姑娘有言,敢不从命。”上前几步,却看着粉衣少女说道:“却是不知拈这诗题,还有何讲究?”
粉衣少女看卢鸿行事进退有据,从容淡定,不由暗暗点头说:“诗会例来规矩,这拈题之人自是公认诗才俊秀。今日诗会诸学子所作诗篇,经公议所得佳作,却要籍成一卷,以为流传。因此便请卢公子草拟小序一则,想来公子定然不会推辞。”
卢鸿听了也不多说,只对粉衣少女拱一拱手中:“如此卢鸿放肆了。敢借书案一用。”然后对伺候在一侧的洗砚说到:“洗砚,笔墨。”
粉衣少女让开身形,说道:“早闻得范阳卢公子精制文房四宝,笔精砚奇。今日正可一饱眼福。”
洗砚将文房盒中诸般器物一一搬出,摆放安妥。此次卢鸿来荥阳,因怕用不惯外人的笔墨纸砚,故将自己日常顺手的器物都带了一套来。但见卢鸿自水盂中,用小铜勺取了十滴清水,滴入一方端石行囊砚砚堂之中,从锦套中取出一锭半两古法油烟,置于砚堂。待墨锭末端浸得片刻,这才轻捏墨锭,缓缓研磨起来。
只是数十圈,砚内墨汁便已浓黑,更有一股幽幽的香气,随着墨色淡淡地传散开来,另人心脾为之陶然。
再研数圈,见墨已够用,卢鸿方才停手,取过一张麻纸,轻轻将墨锭末端残墨拭去,再封入锦套之中。这时洗砚忙递过一支湘妃竹杆的精制狼毫来。卢鸿顺手接过,便在水盂中浸润了笔尖,这才在砚中饱蘸了浓墨,在一方小小笔舔上拭了两下,取过一张精制薛涛笺来,半真半行的信手写去。刷刷点点,无移时写就,卢鸿收了笔,在水盂中涤净笔头,命洗砚自去收拾砚墨等器物,自己却将手中彩笺双手递于粉衣少女说:“勉力而为,草草成章,乡词俚语,却是贻笑大方了。”
旁边众人见他所用文房,无一不精,无一不美,已然生羡;再见他提笔立成,不假思索,更是心惊。粉衣少女双手接过彩笺,只见红色小笺上,墨色油然生光,字迹真行相间,流畅婉转,潇洒自如,已然是暗暗钦服。定睛再看文字,初始两行,尚是心中默念。不数句,已是不自觉地念出声来: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会桃李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群贤俊秀,皆为康乐。吾人歌咏,独惭惠连。幽赏未已,高谈转清。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不有佳咏,何伸雅怀?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
旁边诸位学子,随着粉衣少女轻柔地诵读之声,或惊或喜,或点头或赞叹。众人都沉浸在卢鸿文章的意境之中,一时场内竟是悄然无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