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平良站在染织署衙门三堂院中,身形笔直,双手倒背,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官兵们正在搜查整个染织署衙门,署役们听说薛林山被抓,生怕受到牵连,有的望风而逃,有的瑟缩在听差房不敢露头。窦平良似乎根本没有要搭理这些署役的意思,活了五十多岁,他第一次有了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他睥睨左右,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快感。凭他一个堂堂的从五品长史,甘心对一个六品的染织使惟命是从,被所有人指着脊梁骨嗤笑为昏庸之徒,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将所有人踩在脚下的这一天吗?
他薛林山很聪明,但是为女人所累,终究不成气候。路学礼虽然官居从三品,却也是个优柔寡断、无勇无谋之徒,纵观整个杭州府,只有他窦平良是一个人才,只是被埋没得太久了。不过机会终究会来临的,他终于等到了翻身的这一天。
想到这个他忍不住低笑出声。
“大人?大人……”一个官兵叫了他几声,都不见他回应,于是伸手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窦平良回过神来,肃了脸色看了官兵一眼,“怎么了?”
“属下已经带人搜遍了整个染织署衙门,没有发现您所说的东西!”官兵小心翼翼地答道。
窦平良脸上露出讶色,“什么?没有?”
薛林山把他当无能之辈,有些事情不屑于与他商议,却也正因为这样缺少了防备,让他知道了许多事情。皇帝刻意要发展江南的染织业和对外交易,拨给染织署的银两不胜其数,究竟花出去多少他心里还是有数的,剩下的路学礼zhan有其三,他zhan有其一,薛林山却zhan有其六。在加上两批官船的宫绫,合计出来那银两要堆成一座山了。
方才只从马车里搜出两个随身的包裹,里面除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和几两碎银子和汇通银号出具的百两兑换凭证什么也没有。如果他没有随身带着,那就是有了防备,藏在染织署衙门里了,准备风声过去之后再想办法取走!
他当然不会笨到要从染织署衙门搜出一座金山来,只是银号凭证之类的东西总是会存在的。不会没有的,一定是藏在什么不易发现的地方了!
“再给我仔仔细细地搜一遍,每一间房都要搜,越是不显眼的地方越要仔细检查。”他不死心,吩咐着官兵又把染织署衙们里里外外翻找了两遍,如果不是因为有官兵匆匆来报,他会把掘地三尺……
“大人,钦差大人再有一个时辰就到杭州府了……”
没找到银子窦平良正烦躁不安,听到这个消息分外震惊,“这才五更,怎么来得这么般快?!不是说巳时才到的吗?”
“小的不知道,方才守城的士兵接到钦差先头官差前来报信,钦差卫队先头军半个时辰之内抵达钱塘码头,请刺史大人准备出城迎接,可是刺史大人……所以小的只好来找薛大人了……”
窦平良脸上的惊讶之色褪去,脸色沉了一沉,暗自思忖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大人,您看该怎么办……”官兵见窦平良低头沉思,有些焦急地问道。转念一想,自己这算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于是平复了心境,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窦平良的答复。
窦平良想了半晌也没理出半点头绪,于是吩咐所有官兵停止搜查染织署衙门,回刺史府准备出城迎接钦差。但仍然对那批银子耿耿于怀,于是招来一个官兵,悄声地吩咐了几句。
此时天刚蒙蒙亮,虽然昨天发下通知给杭州府管辖下大大小小的官员,可是此时能来到的寥寥无几,只有杭州府本地的官员和昨天接到通知就殷勤赶来的几个县令,因此出城迎接的阵仗显得甚是薄凉。
路学礼不在,窦平良就成了一州之长,带头站在码头,迎着还带着丝丝屡屡寒意的晨风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那载着钦差大臣的官船才缓缓地开进了码头。
“下官杭州长史窦平良,携杭州府所辖大小官员前来恭迎钦差大人!”窦平良抖擞了一下精神,整理袍袖,高声跪拜。
“恭迎钦差大人!”几个县令和衙役也都纷纷跟着跪了下去,虽说官员排场稍显寒碜,但是加上那些年轻力壮的衙役,倒也输人不输声。
钦差卫队在船头昂然列开,威风不凡。一声气势十足的“钦差大人到”,一个身着紫色惯袍、中等瘦削身材的人走了出来,他就是司刑寺丞徐怀德,身后紧跟着的正是工部侍郎崔彦良。
“叩见徐大人,叩见崔大人!”
徐怀德打量了众人一眼,面无表情地问道:“杭州刺史路学礼何在?”
“回钦差大人的话,路大人十日之前离开刺史府出门办事,至今未归,暂由卑职代理一切事务。”窦平良恭恭敬敬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