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姑愣了一下,打量着苏晴眸,“莫非苏大人认识家父吗?”
“啊,不曾相识,只是听过令尊的大名。”苏晴眸笑着看了徐怀德一眼,见他也露出了然的神色,于是道,“先验尸吧。”
秦云姑点了点头,径直走到凉亭去验尸。苏晴眸见她验尸的动作干净利落,完全不像是一个小姑娘应有的身手,显然是得过真传的。看来那秦大眼生前已经把仵作的手艺全部都传给了女儿,不由得心里暗暗赞赏。
“大人,验完了。”不多时,秦云姑便走过来禀报道,“除了尸体头部有三处重物击打的痕迹,别无外伤,也无中毒生病的迹象,应是被击打致死的。”
徐怀德点了点头,“你还看出什么来了?”
秦云姑略一沉吟,答道:“回大人,小人怀疑路大人先后被两个人击打过头部,第一次是一个力气较小的人,后两次是力气很大的人。而且使用的凶器也不一样,前者是带有方角的硬物,后者应该是石头一样的钝物。”
“那你的意思是……”
“第一个人只是打晕了路大人,第二人才是杀死路大人的凶手!”
这个结果让徐怀德和苏晴眸大感意外,先前他们一直在怀疑是梅殊月失手杀死了路学礼,但是听秦云姑这么一说,真正的凶手似乎另有其人,而且是个男人……
“来啊,仔细搜查这个后花园!”徐怀德下了搜查的命令,又转头来对秦云姑道,“关于傅家的案子,本官有几句话要问你,你随本官到前堂去吧。”
苏晴眸见秦云姑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却并没有对傅家案子提出质疑,看来她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
到了前堂,还不等徐怀德开口,秦云姑就先问了,“大人,您是要问小人关于益丰绸缎庄傅掌柜夫妇的案子吧?”
“哦?你记得傅家的案子?”徐怀德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秦云姑脸上现出一丝凄然,缓缓地道:“家父就是因为傅家的案子愧疚不已,才自尽谢罪的,小人怎么会不记得呢?”
“你说秦师傅是自尽谢罪?”苏晴眸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秦云姑点了点头,“是的,当时家父奉命前去验尸,发现傅掌柜是中毒身亡,而傅夫人脖颈上除了勒痕还有指痕,是先被人掐死又吊了起来,绝不是自尽而死。当时家父把验尸情况报告给了路大人,却被路大人威胁不准泄露半个字,只说傅掌柜是猝死,而傅夫人则是自尽殉情。家父为了保全小人一家性命,只能昧着良心做了假的验尸报告,但是终日良心不安,借酒浇愁。后来傅家小姐找到家父质问,家父愧疚不已,就……就以死谢罪了……”
“那么关于傅掌柜夫妇的死因,令尊是否留下了什么证据呢?”徐怀德连忙问道。
“有的。”秦云姑擦了一下眼泪,从袖袋里摸出一张纸来双手递了上去,“这是家父留下的验尸记录。家父临死之前叮嘱小人,日后有机会一定要说出实情,使傅家冤案得以昭雪。家父过世之后,小人便继承父业,做起了仵作,一直寻找机会完成家父的遗愿。昨天听说来了钦差徐青天,正想着怎么才能见到大人,刚才便听到传唤,于是将这验尸记录带了来……”
徐怀德接过那验尸记录一看,果然跟秦云姑所说一样,傅家夫妇是被人谋害而死的,那梅若素便是最大的嫌疑人。
“大人,小人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大人恩准。”秦云姑跪在地上磕头,“家父时常教导小人,仵作这行虽然低贱,但是人命关天,不可有半分马虎。尸体虽不会说话,但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能做昧良心的事。家父之前一直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只做过那么一次伪证,却是迫于淫威不得已而为,还请大人免了家父的罪过。如果非要定罪,那就让小人替家父受罚吧!”
苏晴眸听了她这一番话,对她的欣赏更多了几分,见徐怀德表情肃然,似乎没有松口的意思,忍不住替她求情,“大人,秦师傅虽做了伪证,但是终日受到良心的谴责,最后以死谢罪,虽然有过,却也其情可悯。要说有罪,那也是杭州府这般官员的罪过。秦师傅还给女儿留下验尸记录,希望日后为死者昭雪,这么一来功过相抵,其罪可赦。咱们大周的《垂拱律》也有将功抵过的律条!”
徐怀德瞟了苏晴眸一眼,语气似有不满地道:“本官本也没想治那秦大眼的罪,你却连大周律例都搬出来教训本官了,哼!”
“下官不该擅自揣度大人的心意,还请大人恕罪。”苏晴眸连忙跪下。
“好了好了,本官不就是开句玩笑嘛,看把你吓的。”徐怀德表情动了动,露出一丝笑意,对苏晴眸和秦云姑抬了抬手,“你们都起来吧。”
苏晴眸还是第一次从徐怀德嘴里听到玩笑二字,还真是严肃无比的玩笑!和秦云姑对视一眼,都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谢恩之后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