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霜冷跟着在车上。
念枝还有些不舒服,整个脑壳都有些昏沉,喝酒之后的后遗症就是如此,出门前念枝不得不特意将口腔里里外外好好打理了一遍,就是为了消去酒气。
她在车上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到了清河街。
清河街,并不有名。
街道的最里头,有个老学堂,学堂挺大,但也老旧,曾经出过不少名人,但如今倒是没落了。
清河街的街道上还是古老的青石板,巷道狭长扭曲不见尽头,铺就路面的青石板生着水蓝细纹,两侧门户低矮牌匾斑驳,刻了简单浮雕的梁柱亦是红漆剥落。
这样一条巷子,单单从这外观上看去,与那些个寻常巷子并无太大的不同。
任谁也想不到,这里头的老学堂内,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是身份尊贵的宋家三爷。
念枝踩着高跟鞋,在这段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路上如履平地。
她走路十分轻巧,在这地方踩过,只发出一点细微声音。
这种走路方式是受过训练的,成名之前,念枝被香榭丽会所全方位调训,无论是仪态、舞技、发声……都有讲究。
眼前看见一处青砖房屋,有着同样朱漆斑驳的门牌,和铜把手。
走进这处学堂,可以听见院落内朗朗的读书声。
念枝对身后的几人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看看。”
林初霜冷面面相觑了一下,应声道:“是。”
念枝便绕道后门处,推开那扇半掩的木门,往里头去了。
刘全依旧跟在她身后。
在外头的时候,刘全是时刻都会跟着她的,是保护,也是监视。
走得越近,读书声愈发清晰。
这老学堂内里的景色和外头破旧模样很不搭调。
大块青石板铺就一条小径,庭院内栽种了许多植物,已是秋季,这些植物依然郁郁葱葱,随处可见的斑斓色彩为学堂增色不少。
再走进,就是一处小屋。
屋门上挂了一副牌匾,上书“清河学堂”。
隐隐约约看见一堆孩子的小脑袋,还有讲台上方,那个脊背挺拔的男人身影。
并看不清面容,念枝却没有走近,反而往又侧边绕过去。
那边有个窗子,窗玻璃上有些灰尘,刚好可以往内看又不容易被发现。
“刘全,你往那边站点,别害我被发现啦。”念枝娇嗔道。
对这点小要求,刘全还是很放纵念枝的,他依言靠在角落处,离念枝稍微有些远,但还可以看见她,又不露面。
念枝猫儿一样靠到床边。
这个位置靠近教室的后方,只能看见学生们的一排排后脑勺。
她伸出帕子,轻轻擦掉一部分窗灰。
透过窗子往内看,可以看见阳光下细细漂浮的尘埃,可以看见学生们举起的小手,可以看见讲台上的男人,金色边框的眼镜。
那个男人有一副清俊的容颜。
眉眼边微微有些细纹,但看不真切,被阳光和尘埃模糊了一部分,只让她看清他端正的五官和面部轮廓。
他穿着一身中山装,衣服笔挺熨帖,但可以发现那身衣服并不新,像是穿了许多年的样子。
当真,有点像个老学究。
念枝有点哭笑不得,她原本只以为“念稚”在位面平衡局对她说的那句话是笑称,哪里知道这男人还真像。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宋涟城教书时,说话缓慢,吐字清晰,带着点京味儿。
“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学堂内孩童接话。
“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宋涟城露出一个隐约赞许的笑容,这个笑容很快隐去,被念枝捕捉到。
“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
“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
“两鬓风霜,途次早行之客;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
“……”
念枝跟着喃喃:“沿对革,异对同,白叟对黄童。”
这是《声律启蒙》,一本用于训练儿童掌握声韵格律的启蒙读物。按韵分编,包罗天文、地理、花木、鸟兽、人物、器物等的虚实应对。
堂堂宋家三爷,在这个老学堂里,教一堆小萝卜头,声律启蒙。
念枝几乎有点想笑。
然后她就真的轻轻“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明明屋内书声琅琅,不知道为什么,屋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