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兼挂了通讯,前后想想,确定自己说的话毫无破绽,这才松了口气,往嘴里扔了两块糕点。哄裴醉容易,然而裴醉那个大嘴巴一定会把事情告诉沙下沉舟,骗他大概就不太容易了。
——哎,所以当初才不想让沙下沉舟跟着来朽木坊啊。太聪明真是个麻烦事。
一直到奚信肩膀上扛着一个少年、从窗口跳回来的时候,裴兼依然坐在躺椅上,似乎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个。奚信张了张嘴,倒不是惊讶裴兼真的在等他,而是惊讶在他落到窗户上的一瞬间,他分明看到裴兼面前浮了一整片数据框。
这毕竟是一个等级决定大多数东西的世界,一百级和二十六级之间的巨大差距,决定了裴兼不可能察觉到奚信即将回来的动静,所以一直到奚信落到窗户上、发出声音的时候,裴兼才像是突然回过了神,伸手飞快地关掉了窗口。
奚信顿了顿,不被人信任的感觉相当不好,他干脆地皱眉道:“坊主,你要是有什么机密的东西,直接跟我说一声我不会偷看的,不用特地关掉。”
裴兼回过了头,倒是毫无被人捉住的尴尬感,她笑得很坦然——当然无可否认的是,裴兼就是那种能带着最真诚的笑容随口扯淡的人:“不,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不想伤害你的感情。”
伤害……他的感情?这句话就有很多理解了,奚信咽了口唾沫,莫名地有点紧张:“等等,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裴兼一挥手指,大大方方地选择了“恢复界面”,随即,奚信看到了一大片几乎遮天蔽日的数字和积分公式。
大剑圣奚信收到了进入游戏以来的最大伤害——【数学的蔑视】,血条几乎全空。
“停停停停……”奚信捂住眼睛,“关了吧!我理解坊主的苦心了!”
裴兼收了窗口,挑挑眉毛,总算把视线移向了奚信肩膀上的少年:“咦?这货是哪儿来的?你失散多年的弟弟?一夜风流留下的私生子?还是他骨骼清奇所以你打算收为弟子?”
“……”奚信完全没想出这个问题能怎么回答,于是选择了拒绝回答。他把昏迷的少年放到床上,拖拖拉拉收拾完,终于重新鼓起了和裴兼说话的勇气:“我刚刚在镇上到处逛了一圈,正巧遇上这孩子被几个人堵在巷子里,对方是这里的居民,也有杀手,当时正打算杀这孩子。”
裴兼听完立刻鼓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剑圣真是好效率!很好,假如你刚才稍微动动手,把行凶的人也抓来的话我们就没别的事好做了呀。啊,好险好险,我们的任务差点就被你完成了!”
恩,不用怀疑,这肯定是反话。奚信难得非常肯定这件事,立刻条件反射地反驳道:“不,坊主,这个少年当时因为受到袭击而倒下去了,我不得不先停下来查看他的状况,等我确定他只是昏迷之后,已经找不到那几个行凶的人了。”
这个理由在各色小说电影民间传说中出镜率实在太高、太经典了,以至于裴兼居然觉得无言以对。
于是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看了一眼四仰八叉地占了一整张床的少年,下了结论:“去把房间设为锁定,禁止出入,然后睡觉。既然他睡了床,那躺椅归我,地板就让给你了!”
——
自从奚信成功将大多数人的等级甩下来一大片之后,他就没再体验过睡地板的感受——
直到他亲爱的新老板体贴地让他忆苦思甜了一把。
“早上好啊,现在感觉怎么样?”
从裴兼的问候声中醒来并不算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不过总比没有问候好。奚信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不怎么样。”
“没问你。”老板这种生物,总在得你觉得难得有点温情的时候砸一锅冰块,裴兼挑了挑下巴,示意奚信抬头看那个挂在窗户上的少年,“试图趁着我们睡觉偷我东西、然后发现我们是游客无法偷窃,然后试图翻窗户离开,结果被房间锁定卡住,现在感觉怎么样?”
奚信顿时清醒了——没有收到裴兼的问候似乎感觉也很好。
“呸!你一直醒着看我笑话!”奚信救回来的少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你们打伤了我,还把我绑.架回来!谁要跟你说话!”
“绑.架?你觉得两个绑匪会好心到自己睡地板让你睡床?”裴兼挑了挑眉毛,然后看向还坐在地板上的奚信问道:“你救他的时候,他已经晕过去了?”
“不对啊,他还醒着啊。”奚信狐疑道。
裴兼转头,看着被这两句话弄得一头雾水的少年:“所以你有两个病可能需要治疗。”
“啊?”这一回不只是少年,连奚信都一头雾水。
“其中一个,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裴兼镇定地继续说,“所以不记得受伤之前的事情,导致你误以为奚信也是袭击你的人中的一个。”
奚信和少年听得一愣,下意识地追问:“还有一个呢?”
“另一个是他醒来后没能准确判断情势的原因,是一种由大脑部分不完全引发的、最终影响了心理发展和活动的疾病。”裴兼拍了拍手,“学名叫轻度智力障碍综合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