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铁原离开的这段日子,倪宪鹏觉得心情异常的烦闷。
王开米像很多现代女性一样,不仅不以不会做家务为耻,反以为荣。倪宪鹏十分不明白,家务活有什么难的?
农村不识字的老太太都会,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怎么就学不会了?是自己不愿意做就是了,现在的女人都怎么了?
王开米理直气壮的回答说:“家务本来就该那些没知识没文化的农村老太太做,我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每天把大量的时间花在这些低级的体力劳动上,就是个浪费。”
倪宪鹏无言,只得自己亲自买菜,亲自做饭,亲自刷碗,亲自洗衣服、亲自刷马桶。
他想,白铁原难道不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吗?为什么她就能做得乐在其中呢?
之前,白铁原跟他抱怨王开米把白带弄得坐便器上到处都是,他还觉得白铁原小题大做。
等到自己亲自刷马桶了,他才知道不讲卫生、不顾别人的感受把鼻涕一样的白带、经血弄得坐便器上到处都是,是件多么令人忍无可忍的事。
白铁原跟他一起生活快一年了,他从来没看到过白铁原的内裤、内衣。
每次他开洗衣机洗衣服,王开米总是连裤头一起扔给他,甚至连带血的内裤也扔过来,这让他实在受不了。
前妻那么懒的女人,也没让他给洗过内衣内裤。
白铁原走后,倪宪鹏烟吸的更多了,每次下班,他都让王开米先回去,他总是要耗到很晚很晚才回家。
倪宪鹏现在骑虎难下。
两个人双宿双飞的事,公司里的人很快就知道了,他如果现在赶王开米走,人家会说他不是个男人,对女人始乱终弃。
虽然,他并没有占王开米一丁点便宜,相反还供她吃喝用度,但是毕竟她现在住在自己家里,他得对人家的名誉负责。
他现在非常后悔,自己一时的不忍,导致今天这种尴尬的局面。
唉!他那天为什么要把她背回家呀?送医院里不就得了,现在可好,害人害己的算什么?都怪自己思虑不周,后悔莫及啊。
下了公交车,倪宪鹏一边胡乱地想着心事,一边踩着林荫大道上的盲道,慢慢的走着。
今晚特别闷热,上海的夏天总是黏腻腻的,让人很不舒服。以前不觉得什么,糙老爷们,活得没那么矫情。
现在,他觉得心烦气躁。走路的步子特别沉重,他能到天涯海角躲躲就好了。
走到那家名叫那提亚帮职介所门口,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跟白铁原在这里相见时的情景,心里一阵抽痛。
她现在在哪里呢?过得还好吗?很多次他都想打电话问问,可是他没脸过问,他自己太过愚蠢了。
已经离过婚的男人,还犯下如此引狼入室的幼稚错误,他觉得不能原谅自己,也觉得自己亏欠了白铁原很多很多。
快要走到小区大门口了,倪宪鹏又折回了头,朝着另一条街走过去,那条街的中间,有一个不大的画廊,白铁原的画就是在那里出售的。
一进画廊,倪宪鹏就看到了白铁原的《雪原》高悬于画廊正中,旁边还有她最新的画作:《秋水》、《风雪夜归》、《千山落秋》。
他心情不由得一松,她没离开上海!说不定就在他附近。
没离开上海就好,没离开就好。即便她是个梦,他也希望这个梦能长久一些,他所有的温暖回忆,都在她的身上。
倪宪鹏想,这几幅画一定是白铁原最近心情的写照。
《秋水》的背景是寒塘残荷,一枝干枯的荷叶上蹲着一只缩着头、似乎怕冷的小水鸟,它孤孤单单的样子看得人心里酸酸的。
倪宪鹏想,这其实更是自己的写照,现在的他,心里孤苦伶仃的那份凄凉,就跟那只水鸟一样。
《风雪夜归》画的是一个步履蹒跚的夜行人,在风雪中佝偻着背,背着破旧的行囊、柱着拐杖,正艰难而努力的朝着一处亮着温暖的灯火、近在咫尺的茅屋走去。
看着这幅画,倪宪鹏觉得那茅屋虽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画中人仿佛怎么走都走不到。
《千山落秋》画得很大气,很苍凉。画面中黄叶如倾泻的黄河,似有滚滚而来扑天盖地之势,那种无奈、那种萧索,惊心动魄。
白铁原的画里不复有恬淡温暖,大热的天,倪宪鹏却有种没来由的心寒。
画廊老板递给倪宪鹏一支烟,问道:“倪先生可是很久没有光顾小店了。”
倪宪鹏就着老板的打火机点上烟,抽了一口说:“每一幅都得几千上万,暂时还买不起呀,只有欣赏的份儿。这几幅画看来都是新挂上的,画得很不错嘛。”
老板笑着说:“你是说白铁原的画吗?是呀,这几幅都是近作,她现在的画卖得很好,有多少人家要多少。”
倪宪鹏好像很无意的问道:“都是什么人买她的画?”
老板说:“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包了白铁原的画。你可能不知道,白铁原的画私下里交易挺可观的。
几个月前,她的第一幅画,在我这里成交才七千多,现在已经卖到两万多了。”
“哦,两万多?不便宜呢。如果直接卖到两万多好,她不是多赚点吗?”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卖得贵,是人家炒作出来的啊。你以为呢?人家那些收藏家是干嘛的?人家炒出来,钱给你赚?哪有那道理。”
倪宪鹏也笑了:“这幅雪原卖多少钱?”
老板说:“二万多。”
倪宪鹏想了想说:“二万多多少,我买了,看看收藏起来,以后能不能卖个好价。”
老板吐了一口烟,看了看倪宪鹏说:“你给三万也不卖。”
倪宪鹏奇怪的问道:“为什么?”
老板对着那幅画抬了抬下巴,一脸自豪的说:“人家付过钱了,是我好说歹说,人家才答应我继续挂店里两天的。算你有眼福,要是明天来可就看不到了。”
看着那一尘不染的雪地上,一簇簇冷寂的荒草画面,倪宪鹏又一次想起他曾经跟白铁原说过的玩笑话:“我想在你的心里踩下一串脚印。”
心里刀扎似的痛,倪宪鹏紧咬牙关:就连这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都不给我留下,白铁原,你好狠的心!
倪宪鹏家。
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这不是王开米的风格。可是,自从跟倪宪鹏同居以后,王开米觉得自己已经失去自己了,处处要迁就他,处处要看他脸色行事。
王开米实在忍无可忍了,这算什么?自从进到他家,他就阴死阳活的,一点没有想象中情人之间的甜蜜浪漫不说,他一到晚上就关上门,睡到那个女人的卧室里,把她闪到一边,好像生怕她钻进他的被窝。
他还是个男人吗?他还是个离婚很久的男人吗?难道他的激情都在那个女人身上用光了?可他死也不承认跟那个女人有过什么。
最近,他更不像话了,总是借口有事晚回来,今天晚上都快9点了还不回来,你不吃饭,我还要吃饭呢,他就是这样做男人的?一点不顾别人的感受、别人的死活。
更让她忍无可忍的是,她不能提那个女人,一提那个女人他就跟她急,真比护娘老子护的还厉害。
背着他,她把那个女人放在衣柜里的檀香都给扔了,他知道后,对她大吼大叫,不就是她放过的东西吗?她是他未来的老婆,到底是她重要,还是她一个保姆重要?
还有,她看中的是他不是他儿子,凭什么要她星期天帮他带儿子?况且,那儿子不是已经判给他妈妈了吗?还热脸贴到人家凉屁股上,把儿子带回来干吗?
在他心里,任何人都比她重要。
这日子没法过了!王开米摔了一个茶杯后,哭着躺到床上。
可是,这又不是别人强迫自己的,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而且还是自己处心积虑谋划好的一场戏,才算让他上套,把那个女人赶走。
范可心说的对,是自己自作自受。
过日子,真的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可心说:“要学会宽容对方,不要事事只想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