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小年轻,整天不学好,就知道欺负人……”
杨素芬砸人砸得自己气喘吁吁的,她单手叉腰,一只手指着这些小年轻就开始破口大骂起来,嘴上唾沫星子飞溅,直接就溅到了这些混混的脸上去。
动弹不得的混混们:“……”
卧槽,口水,口水喷我脸上了啊!!救命啊!我们知道错了啊!!
“你们不说话,是不是知道错了?哼,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们,你们这些人就该进警察局好好教育教育,我现在就给警察打电话……”一边说着,她一边拿着手机给警察那边打了电话。
倒是巧了,在这附近就有一个警察局,没过几分钟,警察局的人就来了,不过看着真正“呆若木鸡”的混混们,还有气势汹汹的杨素芬女士,一时间有些卡壳了。
看见警察们的身影,杨素芬热情的迎了上去,道:“警察同志你们来了啊,你们不知道,我们差点就被这些混混给欺负了啊……”
我们没有!明明是你一直单方面的殴打我们!
听到她的哭诉的混混们在心底大声呐喊着,可惜他们不仅不能动,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拿一双悲愤又可怜的目光看着警察们。
警察们有些摸不着头脑,听杨素芬说的,大体上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些混混怎么这么老实的在这站着不动?难道等着他们抓他们?
“……这什么东西,符吗?怎么还在额头上贴了一张黄符?”一个年轻警察凑到混混身边,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大脑门上贴着的黄符,好奇之下,他伸手把符扯了下来,嘀咕道:“这难道是一个新的邪教?”
想到这,他整个人都有些严肃起来了,事关邪教,那么这事就马虎不得了。要知道,许多邪教可是会糊弄老百姓,甚至会威胁到老百姓的性命的。
这边年轻警察脑海里跟跑火车似的飞快的闪过好几个念头,那边被扯掉黄符的混混却是浑身一软,啪叽一声直接坐在了地上去,看着警察手里的黄符,目光里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恐惧和惊讶。
就这么一张纸,竟然就能让他们动弹不得?
这时候,领头的警察拍板了,道:“把这些人都带回局里教育教育……”
然后两个警察推着他们往前走,却发现这些人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完全没有动静。
这下,警察们觉得有些不对了。
“这些人怎么一动不动的?”
软倒坐在地上的混混举着手,眼里带着几分惊恐,小声道:“是符,贴了那张符,就动弹不得了。”
闻言,警察们的目光顿时就放在了混混们头顶上贴着的黄符上。
“这东西,贴了就动弹不得了?骗鬼吧你!我倒是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用……”刚才扯掉黄符的警察拿着符看了一眼,一边嘟囔着,一边拿着黄符吧唧一声往自己头上按。
“……”
四周陷入一片寂静,年轻小警察还保持着手帖额头的姿势,一动不动。
一阵风吹过,四周的人都沉默了。
一只手伸过来把他头上的符扯了,顾蒙把符塞进口袋里,道:“这是定身符,只要贴在额头这里,就能让人动弹不得。”
说着,她瞥了一眼这个身子软下来的年轻警察一眼,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自己把定身符往脑门上拍的。”
年轻警察:“……”
顾蒙伸手把符收了回来,手指一扬,那些贴在混混们额头上的黄符立刻就脱离了他们的身体,轻飘飘的飞了回来,落在她的掌心。
看到这一幕的其他人:“!!!”
他们是产生幻觉了吗?
齐声一会儿指着那些混混,一会儿指着顾蒙,结结巴巴的道:“刚才……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是变戏法吗?你手上难道藏了什么机关?”
顾蒙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了,这些符是她所画的,自然受她控制啊?
她殊不知,刚才自己的举动,到底给周围的人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冲击。
被扯开了黄符的混混们身子瞬间能动了,然后跟多诺骨米牌效应一样,全部人都软倒在了地上,在那唉声叹息,痛苦的叫着。
——一直保持着那么一个姿势,一点都不能动,还不能说话,这可真的太难受了。
“小古,你没事吧?”剩下的三个警察纷纷围到刚才那个年轻警察身边,关心的看着他,一边瞅他还一边忍不住去看顾蒙——这是个高手啊?
叫做小古的年轻警察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半晌卧槽了一声,道:“那符真的有作用,我这么贴在脑门上,身体就不能动弹了!”
这下,大家的目光又都落在了顾蒙身上,尤其是那些混混们,那是又怕又惧的。
顾蒙微微仰着下巴道:“我画的符,自然是很厉害的。”
这下,大家看着她的目光顿时就变了——这还真的是个高人啊?
警察们把那些混混们带回警察局去教育,这些混混们一个个看起来老老实实的,谁都不敢搞什么花样出来。
小古跑到顾蒙身边,有些兴奋的道:“高人,您的符,能不能卖我几张?”
有生意!
顾蒙的双眼噌的一下就亮了,他看着小古,问道:“你要什么符,我这里有驱邪符,平安符,还有定身符……桃花符也有,你要哪个?”
“这,这么多种类啊?”
“是啊,你要什么符?”
小古犹豫了一下,道:“那要两张定身符,一张驱邪符、平安符,桃花符就算了。”
“定身符两万块钱一张,驱邪符三万,平安符五万,一共十二万!”顾蒙嘴皮子一掀,噼里啪啦的说道。
小古挠了挠头,掏出自己的手机来,道:“十二万啊,我身上也没那么多现金,我转账给你好了!”
他这丝毫不犹豫的作态,让齐声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没看出来啊,这小警察竟然还是个有钱的,能随随便便的拿出十二万来买几张符,可以看出家中财力可以的。
随着叮咚一声转账到的声音,顾蒙脸上的表情更加愉悦了,虽然她的脸看起来仍然是僵硬的,但是一双眼却是在发光的。
等警察们离开,齐声才有些迟疑的问顾蒙:“一张符真的就有那样的效果?”
明明只是一张普通的黄纸,怎么能有让人定身的作用?要是放在以前,齐声绝对会觉得这人是个骗子神棍,可是刚才那一幕他也是看见的,因此心里顿时就有些惊疑不定起来了。
而且,如果黄符真有用,那是不是就说明,这世界上真有鬼神一说?
“有没有效果,你要不要试一下”顾蒙瞥了他一眼,说道。
齐声:“……还是不用了,谢谢。”
他伸手摸着外衣口袋里的符,有些迟疑的问:“那你说我脸上有死气的话,是真的?”
如果顾蒙真的有本事,那么她以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那也是真的了?
顾蒙微微点头,道:“你脸上死气还没散,这代表着你随时都有死去的危险。”
“……”
齐声叹息,道:“我大概真的是疯了,我竟然有些相信你的话了。”
作为一位经受了科学主义教导的人,他觉得自己的科学观有些岌岌可危,正在处于崩碎的边缘。
那边杨素芬已经伸手把凌七七扶了起来,凌七七笑盈盈的看着她,道:“妈,您看见了吗,于涵把欺负我的人都打跑了,我就知道他会保护我的。他说过,会一直在我身边的。”
闻言,杨素芬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什么叫于涵把那些人打跑了,分明就是我给你把那些坏人打走的。于涵已经死了,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杨素芬吸了口气,道:“好了,你爸做好饭在家里等我们了,我们快点回去吧。”
说着,她扭头招呼顾蒙他们,道:“齐先生、顾小姐,让你们看笑话了。走吧,我已经让我家老头做好饭了,我们回去就能开吃了。”
杨素芬和凌七七走在前边,齐声看着她们的背影,突然想起一事来,他问道:“我记得,昨天你说,凌小姐男朋友的魂魄,的确是在她身边的?”
“如果这只鬼真的是凌小姐的男朋友,那么的确是在。”顾蒙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抬头朝着前边看去,当然,她看的自然是凌七七身边的那个透明鬼魂。
这只鬼长得不算十分英俊,但是很秀气,身材挺拔,如今走在凌七七身边,轻声细语的提醒着:“你走路小心点,多看着路……前边那里有个坑,你注意一点。”
当然,不管他怎么说,凌七七都没有给他一个回应。
就在这时候,似是感受到了顾蒙的目光,那只鬼突然扭过头来,正巧就和顾蒙的目光对上了。
鬼魂一愣,等看见顾蒙不闪不避的看着自己,他的表情顿时就变了,惊道:“你看得见?”
顾蒙道:“你是鬼,我当然看得见你。”
鬼更是大惊,瞪大眼睛看着顾蒙。大概是完全没想到真有人能看得见自己,他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远远的落在杨素芬她们母女后边,顾蒙问这只男鬼:“你是凌小姐的那个男朋友吗?”
男鬼,也就是于涵苦笑,他点了点头,道:“我是。”
顾蒙歪着头道:“人死之后,除非心有执念,鬼魂才会在人间上盘桓,不愿意离去。我看你身上也没有怨气,那你的执念是什么?”
“……我的执念……”于涵喃喃,目光落在了前边的凌七七身上,眼底只有一片温软之色。
顾蒙想了想道:“你的执念,就是凌小姐?”
不知道为什么,顾蒙突然想起了陆长庸。陆长庸当初死去的地方绝对不会是y省,他死去的地方,甚至可能距离y省千里万里。但是在他死后,他的魂魄却回到了y省来,呆在了沈老太太身边。
他的执念……便是那位沈老太太?
顾蒙脸上露出思考的表情来,半晌,她吐出一口气来,道:“你们人类真奇怪。”
她不懂,这种死后也要留在对方身边的执念,到底是什么。人类的感情,可真是复杂。
她这话倒是有些孩子气了,于涵听着倒是忍不住笑了一下,他看向凌七七,道:“我只是放不下七七,她一直不愿意接受我死去的消息,把自己陷在幻想之中……我怕,我怕这样下去,她的精神会出现什么问题。”
死了之后,他发现自己又“活了过来”,不,很快的他就意识到,他已经死了,而现在还留在这世上的只是他的魂魄而已。
有一天,凌七七突然对着他说起话来,还叫他的名字,这让他大喜过望。
“我以为她看得见我,可是很快的我就知道了,她看不见我……”
他跟她说话,她也听不到。
就像杨素芬所说的,凌七七不能接受他已经死去的消息,所以在骗自己,甚至可能精神状况都出了点问题。在这样的情况下,于涵又怎么舍得离开?
齐声看顾蒙一个人在那说话,像是自言自语,但是那样子,分明就是在和人交谈啊。
“……你在和谁说话?凌七七的男朋友?”他表情僵硬的问。
顾蒙点头,道:“是啊,他说他是凌七七的男朋友……对了,你要不要见见他?”
齐声惊讶了,也顾不得害怕了,问道:“我可以吗?”
顾蒙点头,道:“当然可以,民间其实有些办法就可以见鬼,就像用牛眼泪滴到眼睛里。”
不过,她倒是不用这些办法就可以让人开天眼,看到鬼了。
她停下脚步,伸手在齐声的额头上画过,好像是在他额头上画了一道符一样。
等她最后一笔画完,齐声下意识的闭了闭眼,觉得眼睛有点不舒服。等他再次睁开眼,分明是逆着光的,他却有一种阳光十分刺眼的感觉,眼前的一切黑黑白白的,色彩看上去并不纯粹。
然后,他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在一片色彩之中,他像是褪去了所有的颜色,就像是黑白电视机里的人物一样,正在对他笑。
齐声:“……”
能晕过去不?
鬼啊!
他在心里尖叫,面上却是一片清风云淡的样子,甚至还十分礼貌客气的和这只鬼点了点头。
“你好!”
于涵忙回道:“你好!”
齐声:“……”
不,其实我一点都不好,我觉得我的三观正在被打破,又正在被重塑。
鬼啊,那可是鬼啊!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真的能见到鬼!!
不过既然鬼都存在,而且顾蒙还有让自己也能见鬼的本事,那就代表顾蒙是真的有本事的人啊。
想到这,齐声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那么她说自己脸上有死气,可能要死,那么很大可能就是真的了。对于他来说,这真的是一个很绝望的消息了。
四人加一鬼回到凌家,杨素芬乐呵呵的笑道:“现在顾小姐买了我家的房子,那么我们以后就是上下楼的邻居了。”
当初买这房子作为凌七七他们小两口的婚房,打的主意就是靠他们近,也方便他们小两口照顾他们两个老的。
只是可惜……
想到这,杨素芬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但是很快的她又打起了精神来,招呼顾蒙和齐声进屋。
屋里充满着饭菜的香味,刚才他们过来的时候杨素芬已经打电话给自家老头子说了,这时候饭菜都已经摆在了餐桌上了。
“来来来,你们两人别客气,反正以后都是邻居的,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以后我们还会走动了。”杨素芬热情的招呼着。
凌七七的爸爸叫凌士书,他是个大学教授,整个人充满了一种书卷气。不过此时他系着围裙,看起来倒是很有居家的气息,看着顾蒙他们,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你们坐,灶上还熬着鱼汤,我去端过来。”说着,他已经转身去了厨房,很快的就用帕子抬着一个白色的那种瓷器炖锅出来。
凌士书伸手把锅盖掀开,顿时锅里的热气就散了出来,里边的汤汤色奶白,鱼肉若隐若现的,看起来十分诱人。
凌士书坐下,道:“这鱼是我今早买的,还是活着的了,可新鲜了。这人啊,就要多喝汤,这样才能补身体。”
凌七七去添饭拿筷子,一共六双筷子,除了他们五个的,她还给于涵准备了。
“你不是最喜欢喝鱼汤吗,我给你舀一碗吧。”她拿着汤勺,对着空无一人的那个位置说道。
杨素芬夫妻二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僵硬了起来,气氛一瞬间有些凝滞。
齐声扭头,看见于涵透明的人影坐在那里,笑得温柔,他点了点头,道:“好,那就麻烦七七了。”
凌七七自然听不见他的话的,自言自语的说了一些什么,舀了一碗汤摆在无人只有鬼的位置。
“……我们吃饭吧!”杨素芬眼眶微红,急忙招呼道。
忽略这个差缺,这顿饭吃得还是很愉快的,凌七七父亲的手艺是真的不错哦。这么多年来,凌家一直就是他掌厨,杨女士下厨的机会实在是很少的。
顾蒙吃得倒是很开心,看得杨素芬和凌士书脸上都浮现出高兴的笑容来。
小姑娘虽然长得丑了一些,脸上身上都是干瘪的,但是一双眼睛长得漂亮啊,像是会发光一样,尤其是高兴的时候。
“喜欢就多吃点!”杨素芬急忙招呼道。
吃完饭,几人坐在客厅里喝茶,凌七七又给于涵倒了一杯。
齐声算是发现了,只要忽略她所做的这些事情,这姑娘看上去挺正常的,脑子清晰,思路也清楚。可惜,就是在她男朋友方面,却固执的认着一个理。
她这个样子,自己受罪,连带着杨素芬两口子也难过得很。
齐声看了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七七,你去洗点苹果来。”杨素芬突然抬头对凌七七说道。
凌七七哦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等她一走,杨素芬就忍不住叹了口气,扭头对顾蒙他们说道:“不好意思啊,可能让你们心里不舒服了。”
凌七七那种作态,不知道的人看到了心里大概只觉得瘆得慌吧。她这样子,也被其他人说是神经病,听起来就让人很难过。
“我家七七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老实说,我们两口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杨素芬说,她皱着眉,道:“其实啊,当时车祸七七也在车上,多亏于涵保护,她才没什么大事。”
那时是于涵开的车,凌七七则是坐在副驾驶上,当危险来临的那一瞬间,是于涵扑到了凌七七身上。而凌七七活了,他却是还没送到医院就断了气。
“七七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总说于涵还活着,我们要是说起这件事,她就会变得歇斯底里。你们可能不相信,从医院醒来之后,她就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似乎只要她哭了,好像于涵就真的死了,所以她不愿意哭泣,不愿意流泪。
想到这,杨素芬心里就难过得不行。
抬头看向顾蒙,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顾小姐,我看见了,你靠着一张符就能让人动弹不得。所以,我想问问你,你有没有招鬼的本事?”
招鬼的本事?
顾蒙看着她,问道:“您的意思是……”
杨素芬道:“有句话不是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吗,七七这个状态,我实在是不放心。我想着,要是她能再见于涵一面,说不定,就能解开心结了。”
顾蒙转头看了于涵一眼,对方亦步亦趋的跟着凌七七,现在正站着厨房门口,目光似乎一直没有从凌七七身上移开过。
“其实,于涵的魂魄一直在凌小姐身边。”思考了一下,顾蒙说道。
而凌士书两口子却是瞪大了眼:“什么?”
顾蒙道:“在他死后,他的魂魄就一直跟着凌小姐。对于他来说,他的执念是凌小姐,他放不下她,自然就在人间盘桓不去了。”
闻言,杨素芬的肩膀突然就怂搭了下去,她闭了闭眼,哭道:“这两个孩子,怎么都这么死心眼啊,这又是何必了?”
一个不愿意接受爱人的死亡,固执的坚持着对方还活着的这个念头。另一个呢,死后变成了鬼,也放不下对方,魂魄一直盘桓在对方身边,不愿意轮回。
“这又是何必呢,何必呢……”杨素芬哭,一直念叨着“何必呢”这三个字。
死亡这两个字,那是隔着生与死的距离,这便是天堑,一个怎么也无法逾越过去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