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警察笑着把宝绽送出来, 时阔亭和应笑侬在门口等着,把大衣给宝绽披上, 和气地向警察道谢。
“真奇怪,”边往外走, 宝绽低声说,“本来说没查清, 要留我二十四小时, 没一会儿又说查清了,让我回家。”
时阔亭和应笑侬对视一眼, 老实交代:“那什么……我们找人了。”
宝绽立刻停步:“找谁了?”
时阔亭使劲儿给应笑侬递眼色。
“老匡?”宝绽来气,“他在瑞士那么远,就这么点破事,你让他为我担心?”
“不是……”应笑侬接收到时阔亭的信号,赶紧帮腔, “宝处, 举报咱们的人是谁, 你有头绪吗?”
不只有头绪,宝绽几乎能肯定,是姓康的, 但这是他个人的事儿,不该和如意洲搅到一起:“你们别管了,”他追着时阔亭问,“到底找谁了?”
“那个谁……”时阔亭支吾。
“韩哥?”宝绽猜。
时阔亭摇头。
“别的客人?”宝绽千叮咛万嘱咐, 这事别闹大,他这个师哥就是不听,“你怎么净给我添乱……”
时阔亭怕他生气,痛快撂了:“梁叔。”
宝绽一愣,是个完全没想到的人,梁叔不是圈里的,不用担心事情复杂化,他又是如意洲的贵人,从剧团起步就帮衬着,有一种老朋友似的亲近。
见宝绽没生气,时阔亭笑着搂了搂他的肩膀:“好啦,我的宝老板,咱们回家!”
他说的“家”是如意洲,迈巴赫在门口等着,三个人上车,宝绽掏出手机给梁叔打电话,想亲自谢谢人家:“喂……”
“你好。”那边却是个陌生的声音,很年轻,语气冷漠。
宝绽怔了怔:“梁叔……”
“他病了,不方便接电话。”
“病了?”宝绽意外,连电话都不能接,不是小情况,“什么病?”
那边没有说,大概是不熟悉,不方便说。
“哪家医院,”宝绽接着问,“我去看看他。”
“不必了,”人家直接拒绝,“只接待亲友。”
“我是他朋友,”不光是朋友,梁叔还是宝绽和如意洲的恩人,“他病了,我一定要看的。”
“宝先生是吧,”对方记住了他的名字,“刚才的事不用谢,这边你也不用来,好意心领了。”
“不是好意,”宝绽坚持,语气有点急,“人病了这是大事,我不是在跟你客套!”
他的执拗出乎对方的意料,半晌,那边说:“golden maple,五楼东翼。”
金角枫,一家加拿大全资的私人医院,但宝绽的英语只够应付考试的,压根没反应过来:“哪儿?”他傻乎乎的,“你别说外语,说中文!”
那边轻笑了一下,重复了一遍中文,宝绽涨红着脸挂断电话。
他把时阔亭和应笑侬送回如意洲,让小郝调头去使馆区,到金角枫的时候中午刚过,他匆匆上五楼,在中厅往东拐的走廊上被几个保镖模样的人拦住了。
“我姓宝,是来看梁叔的。”宝绽平时接触那么多富豪,从没见过带保镖的,打个招呼要往里走。
“抱歉先生,”对方把他拦住,示意他脱大衣,“例行公事。”
宝绽愕然,他往这些人身后看,那么长一条走廊全被封住了,这时他才明白电话里说的“五楼东翼”,是把这层楼靠东的病房全部包下的意思。
宝绽没办法,只得脱大衣,伸着胳膊让他们搜身。程序比机场安检还严,两个保镖反复确认他身上没带锐器和易燃品,然后派人进值班室通报,值班室再出来个人去病房,这么一通下来,宝绽才被放行。
他挎着大衣迈向走廊深处,那是个大套间,厅里也有两个保镖,为他推开小门,门里坐着几个医护人员,有茶点和杂志,再进一扇门才是病人的房间,梁叔躺在床上,左边眼眶青得厉害,脸上罩着呼吸机。
宝绽呆住了,每次见到这个人,他都是一身精神的立领西装,从头到脚打理得一丝不苟,可眼前病床上的他却显得那么无助,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青春,变成了一个脆弱的老人。
余光里什么东西动了动,宝绽回头,见靠墙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人,微有些卷的浅发,淡褐色的瞳仁,穿着一件普通白衬衫,肩上披着柔和的亚麻色毛衣,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一块纯金的佛牌。
“你好……”宝绽直直盯着他,那样少见的瞳色,浅得要把人吸进去。
对方只微微点了个头,没说话,也没起身。
宝绽见过他,翡翠太阳的午夜,这人醉醺醺跟他坐在街边的绿化景观下,梁叔称他作小先生,他抓过宝绽的手,宝绽挠过他的痒痒。
“梁叔是……”宝绽问,“怎么回事?”
小先生拿起手机,把英语翻译成中文:“脑卒中。”
宝绽没听说过,漂亮的眉头皱了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