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士摇头,“非是如此,只是人鬼殊途,你我这一世,恐又难以善终。”
“人鬼殊途,殊途同归。”女鬼坚决道:“只要圣上不会不要紫岚,紫岚愿生生世世为鬼魂,伴圣上左右,永不转世!”
术士不答,只是喟然长叹,“紫岚,千年内,你为稀释鬼气,以避鬼差,驻留凡间,可是害了多少生灵?”
女鬼低下头,紧抿红唇,不敢去看术士。
“你生前为善,死后本可再世为人,但你为鬼千年中,却有无数生灵因你而死,获罪于天,不久,必有大祸将至。彼时,难免落入畜生道,你教我心中何安?”
女鬼银牙一咬,“只要能陪伴圣上,紫岚在所不惜!”
术士摇头,“你只顾我,我又如何能舍你于不顾?若如此,怎么对得起你我多世情缘?”
“那圣上意欲紫岚如何作为?”
“入地府,喝孟婆汤,你我来生再会。”术士道:“我会将我前世功德渡让于你身,求地府准你再世为人。若不肯,我愿与你一同沦入畜生道。”
“不可!”女鬼断然拒绝,“我有大罪,岂是轻易就能弥补的?圣上乃九五至尊,一代明君,岂能同我沦入畜生道?若如此,紫岚百死莫赎,圣上,请恕紫岚不能从命。”
“紫岚,你……”
“千年都这么过去了,就是将错就错又如何?只要能陪伴圣上左右,紫岚愿永世不
超生。”
言罢,女鬼飘然而去,“圣上,紫岚为千年之鬼,鬼气太重,不得不每日现身,将之渡给他人。圣上既要护得这郡主府,那紫岚便往别处去,待紫岚散够了鬼气,定会去寻圣上的。”
术士欲阻之,却已是来不及了。
“孽缘!孽缘!此皆系我之罪也!”术士一声长叹,心中无计,当下只得先撤了法坛,唤众人出来。
“大师,事情如何?”郡主忙问。
“鬼魅不再,郡主府可复安宁,郡主之祸亦迎刃而解。”
郡主大喜,连忙道谢。
术士推拒了郡主的重金酬谢,急急往外赶去。
待寻得女鬼时,女鬼已将鬼气渡给了他人,害了一条人命,术士阻之不及,心中愧疚。
女鬼钻入术士怀中,温淑乖巧,哪有半点杀人恶鬼的样子?术士虽负道术,但两人六世情缘,又如何舍得施加在女鬼身上?当下心中闷闷不乐,只得带着女鬼回了住处。
此后,除了出去渡人鬼气,女鬼始终围绕术士左右,晚上亦与术士同眠共枕,寸步不离。而术士寻到了女鬼,也没有再去酒楼讲过故事。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女鬼不顾术士劝阻,两个月内又害了数十个人。这一日,术士终于从古书上寻得一法,心中定计。
次日晚,女鬼外出回来,见到术士,羞答答地就搂上前来。
“紫岚,你不能再害人了。”
女鬼吐气如兰,“只要能陪着圣上,纵使死上成千上万人又如何?紫岚心甘情愿。”
术士一叹,该劝的都劝过了,他不再多说,突然出手,以符箓定住女鬼。
女鬼身上冒烟,痛得大叫,不解地看着术士。
“千年杀孽,不得不还,这六符阴火,可净你之罪恶。为使你不受灰飞烟灭之厄,只得受此大苦,不过,我会陪你的。”
言讫,术士把手一指,口中念念有词,女鬼身上的符箓竟腾起火来,瞬间蔓延至女鬼全身。女鬼凄厉大叫。
术士低语:“紫岚,不要怪我,不如此,你难逃地府制裁,一旦鬼差寻至,便是想入畜生道都难。”
说着,术士渐渐向女鬼走去,将女鬼抱在怀里,任由阴火将他一同吞噬。
“我受忘川河中千年之苦,才换来这第六世,得之不易。一朝为所爱,诸般付流水,亦无怨无悔。祈求上天,请将紫岚罪孽渡于我身,以我功德化解灾厄,希求第七世再相遇,以补六世之憾。”
女鬼大哭,“紫岚何德何能,值得圣上如此牺牲?”
热风猎猎,火光熊熊,照映得两人脸上一片通明。术士温柔道:“你还叫我圣上?”
女鬼一愣,轻启朱唇低呼,“夫君!”
术士宠溺一笑,“紫岚,这些都是我欠你的,我欠了你六世啊。来生再见,我宁负天下不负你……”
女鬼重重点头,灵魂之体,火海之中,竟滴下两行泪来。
两人紧紧相拥,火焰燃起,将他们的身影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