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靠在舱壁上,便将一腿放平,令幼春坐在腿上,搂着说道:“小家伙,你可知道……我最不喜你怎样?”幼春打了个哈欠,喃喃问道:“怎样……你向来不喜欢我的,又问什么。”阿秀说道:“先前以为你狡猾奸诈的……如今看来,倒也不是那样。”幼春“唔”了一声,便要睡。阿秀轻轻晃了她一下,说道:“怎不说话?”幼春揉揉眼睛,道:“好困。”阿秀说道:“且听完了我说,便叫你睡。”
幼春只好低低答应。阿秀说道:“若说我最不喜你之处,是因你……总是自不量力,明明弱小的很,却总爱强出头,想护着别个。”
幼春模模糊糊听了,只觉得他的声音动听之极,说些什么,倒不怎地在意,因此全无防备,便又打了个哈欠,才说道:“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啊……”阿秀说道:“那你可曾想过,或许你护不住别人不说,自己反倒身受其害?”幼春将脸在阿秀胸口蹭了蹭,方道:“我并未想更多……若有人在我眼前受害,我却是会更难过的……再说,总要有人试一试的,不是么?”
十一岁的少年,并未变声,脆脆的,又有些软软的,好像是柔软的水滴,自空中落下,打在浩渺的心湖之上,漾出层层涟漪,阿秀沉默良久,终于说道:“小家伙,我……不喜你如此。”
他本还想听幼春说话,半晌,见无人搭腔,便低头去看,却见幼春伏在自个儿胸前,小手将他的衣襟扯开一片,露出内衣来,她便将脸贴在最近他心脏之处,舒服的合着双眸,似已睡着。
阿秀望着幼春浸润在暗淡光影里的恬静睡容,无声而笑,正想将她换个姿势,幼春身子忽然猛地一颤,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
阿秀一怔,却见幼春紧皱了眉,小小的声音带着哭腔,叫道:“别扔下我……”阿秀震了震,却见幼春嘴唇开合一番,却又平静下来,竟是做了噩梦。阿秀静了许久,才伸手,手指轻轻摸过幼春脸颊,低声说道:“小家伙……”
次日,渔船又在海上行了一天,胡渔头同姜伯两个看海势,便又下了一次网,竟然又网了诸多肥鱼大虾上来。船上又是一阵忙碌,只阿秀一个清闲,手中握着个海碗,靠在船舱边儿上看热闹,时而微笑。
幼春也极高兴,便去帮忙摘网,却终究因不熟练,被虾子刺了一下,那本就未曾痊愈的手又伤了,胡渔头本要来叫她下去,不料有人却更快,竟是阿秀抢先一步,伸手将幼春拦腰一抱,不顾她大叫,便将人带到船舱下去。
胡渔头同姜伯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摇了摇头。那边船舱里,阿秀说道:“小呆子,不是不叫你乱动的么?”幼春说道:“我想帮忙么。”阿秀说道:“你不去添乱就不错了。”幼春颇为受伤,便默默地看向阿秀。阿秀对上她半是不服半是哀怨的眼神,终究忍不住哈哈笑起,伸手摸了摸幼春的头,说道:“你始终还小,那些活计,交给他们去做便可……对了,你先前说为何上船?”幼春说道:“家里头穷……”阿秀说道:“据闻那不是你家,何必如此操劳,你不过是个小孩,需要别人照料才是。”幼春摇头,说道:“我不用人家照料。”阿秀皱眉,看她满脸倔强,却并未说什么,只自怀中掏出一瓶伤药。
幼春见状,说道:“唉,好生可惜。”阿秀便给她的伤口上药,见那小小的手指上伤痕遍布,忍不住一阵心悸。听幼春说话,便问道:“什么可惜?”幼春摸摸胸口,说道:“先前你送我的伤药,并未用完,就在黑蛇岛上丢了……”阿秀缓缓一笑,幼春惋惜罢了,忽地又笑,说道:“幸好……”阿秀问道:“又怎么了?”幼春说道:“幸好钱没有丢。”一脸满足。看的阿秀欢喜未已,便又笑又恼。
渔人们满载而归,有人便于船上唱起歌儿来,幼春竖起耳朵听,却听是个浑厚的男子声音,唱道:“三千里长河入海,人世滔滔曲,甘苦都在其中,难解其中意……”
幼春侧耳倾听,不由说道:“真好听。”阿秀说道:“这有什么,我唱的比这个更好。”幼春就看他,说道:“大人!你会唱曲儿?”阿秀看她双眼圆睁,一时后悔自己不该随口便赌出这句,然而骑虎难下,他却是不想在幼春跟前退却的,因此只道:“本大人什么不会?只不过你别望着我……我轻易不会唱给人听的。”幼春就叹息,却连连瞥阿秀,阿秀只当看不到。
顺风顺水,船很快便停在涂州港口上,早有等待的小贩在彼,顿时便一拥而上。幼春趴在船头,仔细看底下有无阿顺,看了许久,却并未见到人,不由略觉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