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到18岁,田甜还是第一次来津城。
停在火车站附近的人行天桥上俯瞰,一条横贯东西的马路将整个城市给隔开,好似时空的分界,一边是拔地而起的高楼,而另一边是斑驳的老城区。
裹挟着人群从人行天桥上下来,跨过那条时空分界,田甜辗转来到高楼大厦下的公交站。
盛夏的津城闷热不堪,连风中都夹杂着滚烫的热。
滚烫的风吹开田甜棉布裙上的涟漪,露在外的白皙小腿泛起点点,她情不自禁往站台里缩了缩,抬头看站台的公交信息。
坐12路到会展中心站,同站转乘4路,抵达合泽站,下车往右再走大概500米……田甜在心中回想了下路线,安静坐在站台的横凳上。
她等的公交许久没来,停在站台处的人越来越多,天气过热,每个人的表情都夹杂着几分不耐,紧绷的面皮像充足气的气球,一触就要炸。
终于等来一趟12路,等着的人像着急采蜜的蜂纷纷涌向那个小门,田甜坐着张望,看那辆好不容易等来的公交载着满满当当一车人离开。
走了一辆车,站台的人还是很多,一位银发的老奶奶走近,田甜拎起自己的竹编手提箱起身,将位置让给她:“奶奶您坐。”
“谢谢你啊小姑娘。”老奶奶落座,拿手帕擦脑门的汗,打量起身旁站着的小姑娘。
她侧脸白净,穿着一条素色的长裙,头发黑直,气质干净。天气很热,她就这么安静站着,不焦不躁,很容易让人生了好感。
许是年纪大了,就爱和这样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聊天,她问她:“小姑娘不是本地人吗?”
“啊,不是。”
气质干净,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老奶奶一下就满意,又道:“你这竹箱编得不错,很少能看到这么精巧的竹箱了,不知道哪儿买的?现在到处都是拉杆箱,拖来拖去的吵死了。”
田甜跟着低头看了一眼,嘴角扬起笑意:“是我奶奶编的。”
老奶奶听出她语气里的骄傲,赞叹一声:“手真巧。”
田甜与有荣焉地笑笑,又听她问:“小姑娘一个人来津城,走亲戚吗?”
小姑娘难得一顿,沉默稍许,答:“算是。”
“走亲戚呀?走亲戚好,这亲戚就该趁着年轻多走走,别等老了,想走都走不动……哎呀车来了——”老奶奶起身,又将位置让还给她,唠叨了声:“老婆子的车来了,不和你说了。”
田甜和她说了再见,重新坐回到公交站的横凳上,神情有些恍惚。
她这趟来津城,不算走亲戚,准确来说,应该是完婚。
田甜自小和奶奶相依为命,前段时间奶奶突然去世,临终前告诉她她和这津城的某个人有婚约,等她走了,务必带上信物前去完婚。
突然就要结婚,田甜不可谓不震惊。
但在料理完奶奶的后事,思考再三,还是下定了决心,怀揣着奶奶的信物,来到了津城。
转眼间又来了一趟12路,田甜没再犹豫,提起手边的竹编箱,拥在人潮中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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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城很大,两趟公交转下来,等田甜到达目的地,太阳已经有落山的趋势。
沿着悠长的小巷转过500米,宽敞的马路对面,赫然是一栋王府花园,这便是徐家的老宅。听说是徐家祖上传下来的,历经上百年的风雨,依旧气派雅致。
田甜走到近前,按响了门铃。
那边很快就有了应答,声音不知道从哪儿传来,问她找谁,田甜左右环顾了下,试着对那个小喇叭说话:“请问徐矍烁老人是住这儿吗?”
“你是……”
“我是孟意的孙女,我奶奶有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他。”话落,那边就没声了。
田甜在原地站了会儿,拦在面前的铁栅栏突然开了,她下意识抬头,一位精神抖擞的老人大步走了过来,身旁还跟着一名战战兢兢的保姆阿姨。
老人家头发花白,拄着拐,步子却迈得很大,步履生风,看着很有精气神:“你就是孟意的孙女?”
“爷爷您好,我叫田甜,是孟意的孙女。”
“好,好!”徐爷爷一激动连说了两声好,严肃惯了的眉目此时却正和善打量着田甜,忍不住道:“像!你长得和你奶奶年轻的时候真像!那个眉眼,简直一模一样。”
徐爷爷殷勤接过田甜手里的竹编箱,看她:“好孩子,一路过来累着了吧?爷爷做主,先在爷爷这儿住上一段时间,好不好?”
田甜没应答,一旁的保姆阿姨却说话了:“老爷,别忙着说话,不妨先让这位小姐进屋喝杯茶?”
“是,你看我都高兴忘了。”徐爷爷一拍脑袋,将竹编箱递给一旁的保姆,殷切地领着田甜进屋。
徐青霭周末难得有空,拿了副难得的棋盘来老宅找爷爷下棋,谁知这棋刚下一半,听阿姨说门外谁的孙女来了,面前这一贯坐如钟的老人就跟着了火的引线,噌就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