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他娶了妻子杨氏,却无奈杨氏体弱多病需要照顾,他还算是个良人,杨氏在他的悉心照料之下身体渐渐转好,并怀了孕。
可好巧不巧,三年一次的秋闱之考,却碰上了杨氏大腹便便之时,李贺书更是不能丢下怀孕的妻子不管,埋头去读圣贤书。而且他已经久未执书,知道考中的胜算不大。
来年开春,杨氏生下女儿李绫素。
杨氏带着一间铺子嫁过来的,原本租了出去,但女儿出生后,李贺书亲自打理起了买卖。他发挥出读书人耐心钻研的精神,慢慢地由一间变成三间,生活有了很大的起色。
而这李府就是那个时候买下的,初买时是一处仅有一正殿加四厢房的荒宅,但是后来在杨氏的打理之下,把后院也开拓出来,修葺成了小花园。也把边厢两处原本用于放杂物的房间改为耳房,买入两丫鬟两小厮,作为下人房。
最后,李贺书大手一挥为自家门匾题字——李府,这才堪堪有点书香门第的风气。
但是杨氏的娘家将女儿嫁给一介穷书生,原本就是看中他少年风华,尚算忠厚,可以走科举为官的路,这才把女儿嫁给他。
然而这六七年过去了,他还是只停留在十八岁时考中的秀才身份,于是每逢过节的亲戚奔走,杨氏娘家人都抓住李贺书这一痛处来戳。倒不是杨氏的娘家人势利眼,而是他们希望鞭策一下李贺书,让他不要忘了更上一层楼。于是李贺书又考了一次,却因年岁渐长,而且放下书本已久的缘故,考不中。
一晃多年过去了,李绫素已经将近十七岁,哪知道她爹年逾四十了,还在为这命中注定坎坷异常的事奔走呢。
唉。
雅竹和明成听着自家姑娘的一声低叹,面面相觑。
李绫素不语,越过了两人便往东边的厢房走去,那是她爹的主屋。
“爹。”朗朗一声叫唤,化解了李贺书的愁眉苦脸。
“哎,素儿回来了。”李贺书放下手中书本,慈爱地看着眼前明丽的人。
他的女儿,已经及笄了,并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
李绫素没有废话,单刀直入地问:“爹,您打算考今年的秋闱?”
李贺书一顿,倒是没有追问她如何得知:“嗯,是打算考。你娘已经去了两年,而你也已经及笄,至于那三间铺子也有何掌柜打理,我呢……”他幽幽一叹,“想把年轻时的心愿了了。”
李绫素问:“爹您是想为官吗?”
李贺书一笑,说道:“不,我只是想看看自己的能力能到哪处。”
李绫素没有马上接话,她向来知道爹有很深的书生气节,不欲为官,只欲争一口气。于是她很能明白每次去外祖家,爹都闷闷不乐地归来,究竟为何。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是因为大舅二舅他们吗?爹,您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了,你既不想为官,又是衣食无忧了,您这一考,即便能考中,不也只是一个虚名而已?”
李贺书眉目一厉,说:“素儿!你一个女儿家,岂能妄言父亲,什么虚名,能有功名傍身,是多少男儿梦寐以求的事!”
李绫素垂下眼睑,知道不能在父亲的兴头上跟他硬碰,于是她便柔声说:“爹,您高兴就好,只是要顾着身体便好。”
李贺书听了,语气也缓了下来:“爹只是想着,如今一切安好,你迟早要嫁人,爹就你一个女儿,铺子即便是买卖兴隆,但是也无以为继……”
说到这“无以为继”,父女俩默契地对视一眼,都想到一块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