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月深渊汇天地灵气,乃福泽宝地,曾吸引历代大能及以上修士来此纳气进阶。
然,正因钩月深渊福泽灵气厚重,修士进阶时灵力膨胀,易产生与天劫抗衡能力冗余的错觉,常无法自控进一步跨越境界的欲望,最终往往渡劫失败。
此地山脉形似上弦钩月高耸,如挂中天,而深渊位于缺月低洼,仰天而望,修士陨落于此,易聚残魂不散,形成一个完美“天坟”,如此经年累月堆积怨执残灵生生世世无法进阶的阴魂,邪念与日俱增,若任由其发展下去,终将成大患。
于是,三千年前,一位身着转运宗道袍的修士以天意珠为阵眼,布五行八卦于黄金桐身,立钩月山脉正北,引重重雾瘴,藏匿天坟。
“咚”
长央仍溺在金色沼泽中,右手紧紧握住天意珠,勉力睁开双目,这一刻她透过天意珠又“看”到别的画面。
黄金桐被定在山脉正北,不得移动,无法离开,这三千年间它无时无刻不想突破阵法,最终以牺牲雌雄同株之身,孕育新生幼苗,破开阵法一角,吐出天意珠,离开钩月山脉正北,来到深渊,在枯死前,养育幼苗。
此间天地灵气充沛,黄金桐幼苗本该开始顺利生长,却不料被伯劳鸟吞吃掉的天意珠,竟被她带入深渊,甚至逼近黄金桐原身,而黄金桐内五行八卦仍在。
天意珠甫一靠近,阵法便再度开始运转,并试图将它重新纳入其中。
黄金桐几次阻拦失败,无法将天意珠抽出,最终选择与五行八卦阵共同毁灭。
直到绿芒渐消,长央恢复眼前视线,五行八卦阵碎灵片刚擦着她耳际而过,沼泽中的金色迅速黯淡。
这刹那,她莫名听见来自黄金桐发出悲愤填膺的哀鸣声。
“可惜了。”昌化惋叹,“万年难遇的黄金桐油,这么多不知道能制成多少桐花烟,如今全毁了。”
长央安静听着她的话,握住天意珠,将其收入储物戒中,随即掉转方向,想要离开沼泽当中,她余光一瞥,忽然停下来,转身沉向沼泽底部。
昌化诧异“怎么了”
长央定定看向那株细弱桐苗,明白那声悲愤哀鸣的原因。
自阵法边缘长出的黄金桐幼苗原生有两片芽叶,就在刚刚黄金桐集全力毁去阵法时,碎灵片从根茎部削断它一整片芽叶,只剩下一层嫩皮连着另一片摇摇欲坠的芽叶,整株黄金桐幼苗生机流失,黯淡无光,濒临死亡。
三千年前,转运宗先辈为避免钩月山脉深渊邪怨继续堆积,伤及无辜,布阵设瘴。然而黄金桐无罪,平白遭受困阵,如今连幼苗也即将亡枯。
长央望着已经枯黄的断芽,指尖扶起另一片摇摇欲坠的芽叶,注入一道灵力护住它最后一丝生机,沉默片刻后问道“前辈,可有方法救它”
昌化思忖道“拿出笔来,今日我便教你如何画叶。”
长央将青竹玉笔取出,等待昌化下一步指令。
“黄金桐的桐油力量虽已流失殆尽,但它于幼苗而言,仍旧是最佳荣养之物,以此为墨。”昌化于她灵台中幻化出笔,展臂挥手,“先画一条叶主脉,再从主脉一端,画出叶子轮廓,保持自然弧度”
长央灵识观昌化笔下动作,一手扶着摇摇欲坠芽叶,另一只手腕随心动,以玉笔沾褪去金泽的桐油,打湿笔头,在断茎处将其一一复现。
挥笔讲究腕、臂、身协调一致,才能控制墨触的浓淡深浅,初学者最难掌控这其中生动的韵律和节奏,然而在长央眼中,这笔握在手中,如同握剑,目标清晰,有迹可循。
早在教导长央练字时,昌化便体会到她复现能力,只是画假为真,需要的不止这些。
“另一端画出与之对称的轮廓,再沿着主脉,添加分支。”昌化道,“你要”
长央勾勒芽叶细瘦脉络之际,眼前不断浮现出三千年间黄金桐的挣扎和最后一声悲鸣,又记起初见到幼苗的画面,有那么一瞬,她仿佛陷入一种玄妙境界,有股力量透过她传送出去,手中的笔自然而然落下画出脉络,畅顺无阻。
青竹玉笔微微闪光,沼泽中所有残余灵力皆涌入笔头,随着笔尖落墨,一片金色芽叶缓缓成形,接在黄金桐幼苗的断茎处,有灵力开始顺着芽叶流转进根茎,又从根茎流入另一片芽叶,形成灵循。
成了
昌化望着这场面,失语良久,眼神震惊怪异。
她竟然真画活了这一片叶子。
笔修以墨笔画假为真,需要的不光是天地灵气,万墨加成,还要执笔人赋予其生之灵魂。
笔修者要大成,除去技法娴熟,最需要一颗玲珑敏锐的心,能感应万物灵魂,观察情绪细腻入微。
画匠永远无法以假化真。
这一年多的时间,昌化都在观察她,长央此人一心想要进阶,成为强者,极能忍痛,却绝非一个心思细腻之人,可以说完全不适合成为笔修。
奈何缘分使然,昌化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又无所事事,倒不如教教她。
原本昌化以为最好的结局便是长央失败多次,也许会有成功的迹象,但多半幼苗早已无力回天。
她不过是想借这次机会先教她画叶。
此时,黄金桐幼苗断茎削断处,连接一片嫩绿芽叶和一片淡金芽叶,生机虽微薄,却已经开始有回缓趋势。
昌化幽幽道“看不出,你还有点天赋在身上。”
长央常不理解她偶尔莫名冒出来的话,也未多在意,只关心正事“画出来的这片叶子颜色不同,容易被人察觉出来。前辈,它的颜色能不能改变”
昌化“”
看看,这种人心思糙成这样,居然第一次就能化真成功。
虽然也和以黄金桐母体为墨有关,但还是让昌化感到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