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将深,许多饭馆都已打烊了,江先生的故事,那王真人的故事,在其人那一句“今日先到这里,改日咱们再讲”作为暂停键,表示着这一个晚上的节目告一段落之后,脸上挂着不舍的食客们,肚子虽早就吃饱了,而心中那种意犹未尽的要继续听书的感觉,久久留在嘴边,留在心中,不愿散开。
说书人在众人的不舍之色中离开,剩下来的这个火锅店,就如一场演完了电影的剧院,这是散场的时候,人皆起身,回家的回家,回客栈的回客栈,不愿立即睡觉,还有其他活动的人,亦只得先离了已经坐热了的位置,等待着明日或者后日,乃至于某一天的江先生的开讲,接着王真人的故事,以将这个未完的故事听全。
不特是费花了口水说书的人口水干了,连云帆这样的吃完火锅,忘记喝水的人,亦一时感到口舌干燥的样子。三人步出店门,云帆从大师兄和二师兄的脸上见到一丝不舍之色,便忍不住问道:“二位师兄,难道你们对那王真人的故事,已进入了着迷的状态?这不至于吧?”
“嗯,是觉得有点意思。”田鹏飞答道。
“我也觉得有趣。”二师兄亦表示出了一个初次接触到说书的新人的兴致,“那王真人的故事,有点真实。”
故事真实?云帆有些不解,他不禁问道:“二师兄,你们听说过长角的老虎吗?师弟觉得嘛,这应该是不存在的。”
“师弟忘了那只中山狼?”大师兄一笑,他要提醒云帆这个世界的千奇百怪处。
“中山狼,肯定不会忘记的。”云帆脱口而出,但若将中山狼的存在,以这样的逻辑来推断这个世界上存在长角的老虎,这实在有些牵强的。
“师傅说过,这个世界无奇不有呀。”田鹏飞续道。
没有亲眼见过,云帆还是不能立即将故事里的老虎移送到现实之中来,这是一种局限性,或者只是因了阅历的不够丰厚,而难免有如此的疑惑,但都不能叫他心中的疑惑减去一分,或者增加一分。老虎的事情,就只在故事里面有其意义,因他们尚未亲眼见过。
“那师兄们,明日还要到这里来,听那江先生的说书吗?”从两位师兄的脸上见到不舍之色,云帆以为他们应该就如得到了漂亮玩具的孩子那般,会因了兴趣,有追听下去的意思,便转而追问了一句。
“看情况喽,这种事情,不必强求的。”大师兄看看云帆,再看看胡铨,“你说是吧,二师弟?”
胡铨笑着,未曾答话。
从火锅店出来之前,他们对付了晚餐,亦听了听说书,所以这不算深夜的金陵里,他们要回到暂时的住处去,对于金陵西城的街景,夜晚的色调,所能看到的是不多的:小小的空间中挪动,于黑暗和光亮之中穿行,能见得到何种金陵的风流之色呢?
云帆三人,正是那曲终人散时,便选择回客栈的人。
回到客店,云帆的左手把玩着那块黄精,而右手亦没有空着,他所捏着的,是一枚玉佩。这当然不是当日认回家人时,上面刻有名字的那块出自京城黄大师之手的陪伴着小李十几年的玉佩,这是云帆跟赵子芋相识时节,第二天分别之前,赵子芋所赠予的信物。
手里把玩着黄精,其实云帆的注意力却在右边,那看上去价值不低的玉佩。上面似乎没字,若仔细观察的话,可以从中发现,上面刻有细小的一个赵字的。此时云帆停止了左手黄精的掌心滚动,这些日子来,云帆发现,比起刚从老道士师伯处得来之日,黄精居然小了半分的样子,这使得他有了惊讶,曾问过大师兄和二师兄,得出了如此的结论。
一块黄精,用通俗的话讲,亦是一种能量的结晶,云帆的无意之中,吸收掉其中的一丝能量,便有了这黄精的缩水。用大师兄的话讲,便是黄精的温养人的精神力,其本身会减轻重量,是必然的,只不过这样的减少,所需要的时间比较长,一般情况下很难觉察出来,像云帆这样明显的“吸收”,其实是个例。
云帆的注意力在玉佩,在房间内灯光之下,右手翻转着,那子芋兄弟的信物。虽然白日时,云帆已经决定,先过三两天,再到那个地方去拜访,而这样的夜里,一个人沉静下来,未开始练习吐纳之法之前,他总是要想一想,此趟到金陵来的目的的。跟赵子芋见一面,以履行诺言,顺便好好的看一看这个世界的金陵,这不正是此行的目的吗?想到这里,云帆又觉得这样的目的,似乎有些单调了,他似乎忘记了一点什么,忘记了当某一个早晨的起身,未打拳之前,脑海里灵光闪亮的那一次想法。
真的忘记了?云帆微微摇头,他放下黄精,以左手抓起杯子,喝下第二杯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