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出场方式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我还是决定先手起刀落,将“云天川”这片庞大的土地残忍地切成块儿。
第一卷《少年游》决不是一部成熟的小说,他如同一个首次逃出家门的潇洒公子哥,哪怕没有一丝武功,仍然无所畏惧,嘴里还自欺欺人地喃喃自语:无招胜有招。
【九幽·冥渊】
贺桐瞪大的双眼仿若被夺走了光亮的白色夜明珠,尽管师傅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但全身依旧颤抖着。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来源于掺杂着恐惧的敬畏。
这是他加入“暗”的第二个月,也是他第一次来到冥渊。
这是一个极度黑暗的领域,只有依靠一盏盏浑绿色的长灯才能将这片九层深渊映出一点点光亮。那些光亮仿佛也被深渊传来的未知的惊悚叫声恐吓到,忽明忽暗,忽强忽弱。
贺桐尝试着向下看了看,那无尽的昏暗貌似也在凝视着他。若不是一旁的师傅用力地将他拽回,那么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一定会着魔一样地坠入其中,灵魂最终会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这个天才少年平日里的心计和胆识似乎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即使他已经走过了那片地带,到了无比神圣的殿堂中,但眼神依旧一片荒芜。
面对着幽静的长廊,贺桐的师傅跪下,但心里还是惦记着这个受惊了的孩子,尽管她知道,任何一个第一次来到冥渊的人,都会无法自已。
长廊的尽头,坐着一个男人。
贺桐远远地看着他,光是隐约的背影,就足以镇人心魄。
没有人了解这个男人,他的样貌如何,他从何而来,他为什么坐在这个位置。
贺桐师傅张口:“参见栾平大人。”,他的膝盖只有在这条黑长的殿堂中才会臣服。
那个男人拖着疲惫的声音,缓缓说道:“近日可顺利?”
贺桐的师傅道:“一切安好。”
栾平——长廊尽头的那个男人,淡淡地说道:“他是谁?”
贺桐师傅回道:“卑徒。”
“晚辈贺桐,拜见栾平大人。”
栾平道:“此子天资甚高,水星尤为优胜。勤加培养,日后定有作为。”
说罢,黑暗之中飞出一块儿玉牌,被贺桐师傅一手接过。
栾平接着道:“去找雨不凡,教他遮天、掩日。”
长明灯下,贺桐恭敬地磕了两个头。
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长廊再一次陷入可怕的死寂中......
【夜莎域】
雨。
同样是雨,夜莎域却很特别。在这里,雨可以一直下。也许在某个夜里,它会休息一两个时辰,但对于当地人来说,这短短的宁静,也没什么可值得庆祝的。
星瑶问她的父亲:“爹爹,你明天要去哪?”
她的父亲抚摸着这个五岁孩子的头,说道:“爹爹明天要去弥达城。”
“要去多久?”
“半个月。”
“那你的衣服一定会湿透的。”
“不会的,那里很少下雨。”
“为什么只有夜莎连年有雨?”
只有小孩子才会问这样的问题。
父亲没有回答。小女孩接着说道:“我知道了,因为这里有很多云。”
童言无忌,谁会厌烦一个可爱的小孩子呢?父亲故意表现得很诧异,“为什么?”
小女孩看着窗外,扣着窗框上的泥点,“因为雨,是云的尸体。”
夜莎域确实有很多尸体,而且不仅仅是云。
“组织”并没有在这个地方设立机构,这一点,使得夜莎域的亡命之徒越来越多。
就像一个阴暗的潮湿的水沟,吸引着大量的恶臭的老鼠,滋生越来越多的毒素。
除了雨,这里的夜晚也很特别。
夜莎域的夜晚很长。长到人们只有在晚上才会做该做的事。
在这里,什么是该做的事?
杀人,或者被杀。
今晚有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这对于某些人来说才是值得庆祝的事。
只要不是瞎子,在这样皎洁的月光下,你同样能看清楚任何东西,更不要说一把锋利的刀了。
雨虽小,但雨水还是顺着帽延流到了右臂的疤痕上,黑面男子不再往前走,而是直直地站在原地,因为他的面前的路,看样子是行不通的。
付川喆并没有理睬他,依旧倚靠着破大门外的一个石狮子旁,郁闷地喝着他葫芦里的酒。
黑面男子还是第一次见别人用朴刀顶着葫芦喝酒,看来就算是个叫花子,也是个会用刀的叫花子。
黑面男子开口道:“阁下是人是鬼?”
付川喆还是没有看向他,缓缓地说道:“你何时见过夜晚不睡觉的人?”
黑面男子:“这么说,阁下是鬼?”
付川喆慢慢站起来,无奈地说道:“就算是鬼,我也是一个可怜的鬼。”
黑面男子问道:“哦?有多可怜?”
付川喆回答道:“可怜到别的人都在睡觉,而我,还要出来做事。”
黑面男子道:“做什么事?”
付川喆手腕一动,手里的朴刀飞快地旋转,酒葫芦瞬间被劈成两半,只见他缓缓地抬起头,一脸戏谑地说道:“杀你。”
二字刚一出口,付川喆和他的刀瞬间消失在黑面男子的眼前。
再出现,已是他的右侧,黑面男子赶紧将手中的铁杖踢到半空,凌空挡住了一刀,紧接着一个屈膝跳到破房子的屋顶,与付川喆拉开了距离。
的的确确,在这样的月光下,什么都可以被看清。
那被劈成两半的酒葫芦都还未落地,又被接了起来。付川喆一只手将朴刀扛在肩上,一只手端着半个葫芦喝了起来,完全不理睬屋顶上的黑面男子,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黑面男子遇到这样的对手,也完全不怵,反而觉得更刺激。只见他将铁杖抛向空中,手比剑指,那铁杖竟凌空被操控,从屋顶上迅速冲向了付川喆。
付川喆依旧是站在那里,肩上扛着的朴刀也无动于衷。那铁杖速度之快,马上就要砸向付川喆的鼻梁。只见他张口欲呼气,却是意想不到地打了个酒嗝,酒气瞬间从口而出,那飞速冲下的铁杖竟突然停止在他的眼前。
黑面男子紧咬牙关,灵田元气疯狂的涌出,可那铁杖仍是一动不动,只好将它收回到手中。
黑面男子手中紧握铁杖,用力地向下一敲,房上的瓦片瞬间裂成千百个碎片,纷纷打向付川喆。
碎片从四面八方而来,根本无处躲闪。
说时迟那时快,此刻无数碎片皆还未打在付川喆身上,付川喆却以惊雷之速将肩上的朴刀甩向黑面男子。黑面男子嘴角微翘,手中的铁杖迅速一抬,也应了过去,那朴刀虽然锋利,却被铁杖凌空砸成两半。
此时千百碎片已然距离付川喆咫尺,黑面男子正要得意,低头一看,却见付川喆对着自己露出狂妄地笑。只听他口中喊道:“焚灭!”
这二字的声音虽小,却让黑面男子脸上的汗毛莫名地耸立,这才隐隐约约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怕是一个疯子吧。
那些凌空中的千百碎片瞬间被燃烧。漫天火球逆行,黑面男子嘴角的笑容还未放下,就被千百火球冲进五脏六腑,一下子凝固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付川喆。
“哐铛!”,那铁杖从房顶落下,掉在地上将路面砸出了两条长长的裂缝。
黑面男子还直直地杵在房顶上,用着最后一丝力气:“你叫什么名字。”
付川喆捏了捏鼻尖,一脸地淡然自若:“我当然不会告诉你,这样你就会死不瞑目了。”
黑面男子吐了一口血,那血液喷到瓦片上,竟将其烧的冒烟。紧接着全身每一寸皮肤都化成了粉末,在这月光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付川喆跳到房上,轻轻握住黑面男子的天元,装进乾元袋中。
战斗结束了,但这条小巷依旧不安静。
远处传来阵阵掌声,一名白衣女子缓缓走来,雨点将她的衣服渐渐浸湿,使她的身材更加纤美诱人。她一脚将地上的半截酒葫芦踢开,对着房顶的付川喆,妩媚地撩了一下秀发,开口说道:“不愧是“暗”第一美男,连杀人都这么帅。”
付川喆将乾元袋扔向白衣女子,自己却躺在房顶上,眯上了眼。“帅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你们“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那女子接住他扔下来的乾元袋,疑惑问:“为什么给我?”
付川喆说道:“就麻烦你去一趟冥渊了。”
白衣女子妩媚地笑了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欣赏你吗?因为你是我见过最洒脱的人。连功劳都要让给别人。”
付川喆依旧闭着眼,却是有些不耐烦:“那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吗?”
白衣女子脸颊泛红,羞涩地问道:“难不成是我这样的?”
付川喆冷冷地说道:“当然不是!我只喜欢安静的女人。”
白衣女子脸色难看至极,快步离开这令人作呕的小巷。
【广翠花州】
青江河畔。
如果你愿意放下一切,决定和你喜欢的人一辈子抚筝赏花,那么你一定会来广翠花州。
青江,尽管源头自白云苍,途径夜莎域又向下绕到弥达城,但谁都想不到,等它流入广翠花州,江水却是一片绿色。
谁也说不清,是这里的千百种鲜花和土地养清了这江水,还是这江水孕育了这片土地和百花。
谁更搞不懂,广翠花州拥有着这般悦目的景色和满是清香的气息,却是百里难寻一人。
也许你偶尔会碰见一个人,那么他一定是月阁的人,而且,他一定是阴沉着脸。
也许你有幸会碰见那个女人,她并不是月阁的人,可同样的,她一定也是阴沉着脸。
百花争艳斗香,若是无风,岂不是令人扫兴?
这种风恰到好处,仿若一双玉嫩的少女的手,正在抚摸着你的脸颊,然后再调皮地跑开,任谁也会心旷神怡。
风不烈,吹的江水泛起阵阵波纹。但随波纹同样泛起的,还有岸边悠扬的古筝。
陈沄站起,风吹着他的粉色衣角,白色飘带不停地拍打着身后的红色蜀葵。三两步走到河边,她低下头看着水里的那个男人。
那个她思念了九十多年的男人,现如今竟然有些恨他了。
苦笑着涌出的泪水滴入江中,那个男人的样子慢慢散去,任她修长的手指在水中疯狂地抓,也勾不回一丝残像。
“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呵呵,你一定是不记得的。连我自己,都已记不清了。我恨你,恨你什么都没给我留下。哪怕你留下一句话也好,你应该告诉我你死了,好让我也一同去,少受点折磨。我更恨我自己,恨那天没有回到兂山,没有陪在你的身边。如今兂山同仁只剩我一人,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谁又知道这样一个蹲在江边痛哭流涕的貌美的青年女子,竟然活了近二百年。
风,吹着尧钧送给她的银丝百凤筝,发出并不美丽的声音,陈沄回过头。
“就让它替我留在这也好。”
说罢,陈沄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右手缓缓抬起,一副兰花指贴于颈上,淡粉色的指甲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随时可以随风而动,刺进她的喉咙,将天元爆开,让自己的灵田元气滋养这片花海,开出更绚丽的紫罗兰。
片刻之后,风依旧阵阵地泛起。她疯狂地摇着头,一双已经血红了的瞳孔,死死地凝视着自己。
“不,陈沄,你不能死。尧钧仙尊说过的,他要你好好守护广翠花州,等他再来,这江边要开出更美丽的花。他一定会来的。不能死,不能。”
【弥达城】
风,受弥达城以东的大片雪原——白云苍的影响,这里不仅风沙很大,而且入冬很早,大约在九月初人们就披上了厚厚的羊皮袄。
艰苦的环境中,百姓反而长得庞大健硕,看起来,男人们大多都是膀大腰圆的糙汉子。
风沙小了,牲畜的叫声便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