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三七纪念谷的铁栅栏门大敞着,大有蓬门今始为君开的意思。
二十来辆大型工程车、渣土车、挖土车,在铁栅栏门里一字排开。周围建材、钢管码得整整齐齐,还有一车板砖被堆起一人高。
施工队头子在训话,训些什么话,这里不表。光看被训话的工人们,个个哈欠连天,干活都没这么累的模样,就知道话没什么意思。
“咱们的任务,是把遗迹全挖出来,周围一圈清空。要让老板从栅栏门可以望到遗迹的铁柱子,听清楚没有。”
有个艾县的工人说:“那纪念碑呢?那可是菲克特里市长亲自立的。”
头子显然早就知道此事,说:“过去十年了,菲克特里市长都换了两波,谁还管这闲事?”
“遇难者家属拿纪念碑,可是当墓碑看啊。”艾县工人接着说。
“就你话多!这儿现在是老板的私产,谁家祖坟在这儿也得给刨咯!”
“你不怕坏良心吗!”艾县工人很生气。好久没吃过南花坛的糖馒头了,多半是因为这家老板搅和得人家没心情做。
“还想干不想?在下面吼什么!有种的你站出来,看我不打死你。”头子从身旁的手下手里,拿来一块板砖。啪地一掌下去,砖被劈成了两半。吓得工人们纷纷缩了下脖子。
那艾县工人是个有骨气的,还要说话。站在身后的同伴,扯了扯他的衣服说:“想想你儿子,别冲动。”
工人立马恍然:这家公司虽然恶劣,但给钱多。儿子还在上学,老婆工资少得可怜。要是丢了工作,一家人又要节衣缩食。唉!
无奈之下,工人低下了头。
头子得意一笑,举着柄平头大锤,在前开路。一帮人浩浩荡荡地杀进遗迹大坑。不一会儿,就到了汉白玉石碑前。
他指着石碑说:“谁来把这破石碑砸了,今儿工钱加一倍!”
有些老于世故的工人马上明白了工头的意思:这是要立威呀。有人公然反对他的指挥,他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告诉顶撞自己的人,自己才是老大。
众人皆是沉默。尽管是十年前的旧事,但艾县人还是会拿出来夸上一夸。毕竟,龚好义曾一度成为艾县的光,把这个名声不显的小县城装点得光芒普照。所以,即便是外来的工人也多少知道点儿石碑的来历。
工头环顾一周,气得光头上的青筋凸显,好一会儿才说:“好好好!今儿就看老子发威!”举起锤子,卯足了力气,砸在石碑的上角。
砰!没想到汉白玉极硬,一锤下去只崩落了几片碎块,还反震得工头双手发麻。
工头恨意大增,真把石碑当成了赖账不还的混账。呸呸,朝手心啐了两口,扎着弓步,把大锤高高举起,轰然砸在石碑上。石碑崩飞了一大块。
“住手!”
背后传来的声音里透着焦急和愤怒,工人们回头望去,声音的主人就已经从他们脑袋上跃了过去。
惊鸿一瞥之下,那名艾县的工人看到了头顶飞过的少年的脸庞,不禁失声道:“这不是南花坛早餐摊的小乙吗?”
来人正是龚小乙,可是为什么他比孟红先到?
看到石碑残缺,小乙怒不可遏道:“谁允许你动爸爸石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