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者最终成为恶龙,食蛇者最终因毒素疯狂。”养蜂人开始讲述。
毒素伴随着娜迦的一生,它们每时每刻都在分泌毒素,多余的部分就会聚集在头顶,长成可怖的肉瘤。肉瘤中,毒素由液态转为固态,最终成为黑色的粉状。娜迦活着时,可以将毒粉限制在肉瘤里,死后不受控制的毒粉就会撑破肉瘤,喷出毒雾。
虽然大鹏不惧娜迦的毒雾,但并不代表,他们可以不受伤害。毒雾伤害心智,会令大鹏短暂癫狂、愤怒,甚至产生依赖。
“所谓大鹏以娜迦为食,其实并非如此。他们仅仅是对毒素欲罢不能。久而久之,毒素也在大鹏的头顶淤积,长出瘤来。只不过,娜迦长出的是毒瘤,大鹏长出的是血瘤。随着血瘤长大,大鹏会逐渐难以保持神志。”
小乙回想起二鹏啄食成年娜迦时贪婪的场景,感到不寒而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大鹏的一生才能杀死几条娜迦?这场战斗简直像愚公移山。”
“只可惜双方都是愚公。”养蜂人扫视过小乙和大鹏,“鹏的生育能力比娜迦王差远了,长期以来,大鹏只能控制娜迦的数量不再爆发式增长,根本无力根除它们。而且,两者间的战役在很久之前就结束了。”
“接下来由我来说吧。”大鹏看出养蜂人的苦涩,“请坐…...”她伏下脑袋,向众人展示艳丽又邪恶的血瘤。“它剥夺了我的理性,也可以说释放了被我压抑的感性。”
“岁月是那么悠长,长到我许久不曾记起,我仍是生命。二十一战死时,我开始听到来自深渊的声音。声音可能源自我的心底,也可能是那只假王的蛊惑。它让我想起美食的芳香,想起阳光的温暖,想起幼兽的低唱……都是昔年美好的日子。那时,世界是那么宁静,我的心是那么安宁……
“睁开眼睛,我看到的是晦暗的天空、沉重的雾气还有脱落的黑羽。孩子们长出了恶心的血瘤,我也不例外……满眼都是可憎的,和往昔截然不同。现实和回忆,如同光与暗交织在一起,令我的心灵开始动摇。
“我们当然很想放弃,让这群可恶的虫子自生自灭。不过,理性告诉我,让它们离开等于纵虎归山。它们会躲在迷雾之后的世界里休养生息,然后卷土重来。那时,世界该怎么同它们抗衡?所以,我们只能把它们留在五里雾里,消耗它们,期待转机的到来。
“因为无法停止战斗,所以无法避免毒素,更无法阻止声音把我们拖入深渊。我用理性、责任以及崇高的信念与之抗衡,可我知道,堕落是迟早的事。
“没过多久,十七发疯了。他从五里雾中飞了出去,径直飞向了鹏程寨。我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他一定被声音搞坏了脑子。他可能要去享用美食,或是得到休憩。也可能是想报复那群受到庇护而毫无付出的人类——因为娜迦,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梧桐树了。
“而我呢,阻止了十七,亲眼看着他化作星点。至今,我都没明白,这个世界不会流血,为什么我会把星点想象成漫天的血雨呢?
“我想,当时我已经疯了吧。”
说出这些话时,大鹏很平静,几乎是无喜无悲。不过,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在颤抖、在流泪。
“确切地说,在声音出现时,我就疯了。十七死后,声音不再用美味、休息、玩耍来引诱我,而是换了一种更深沉、更抽象的方式。它开始向我传递爱……”
“爱……”慕剑儿轻轻呢喃着,羞羞地偷看小乙的后脑勺,想知道对方圆鼓鼓的脑壳里想着些什么。他脑袋些微上仰,筋骨绷得笔直,坐姿板板正正,好似认真听课的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