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不快地怒骂着,骂着骂着,戳中了伤心事,也抬起衣袖擦了一把眼泪:“你爸爸死得早,我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你还做出这些事情来气我。我一个人把你养大,你又要一个人把宁溪养大吗?”</p>
“我就是要一个人把她养大。”宁安固执地开口。</p>
“随便你吧!”外婆气急之下一甩袖子,转身的时候已经满脸泪痕。</p>
宁安用袖子擦了擦照片碎片上的黑渍,珍惜又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哭过之后的脸上看上去更加虚弱苍白。</p>
她无声地啜泣着,一旁的宁溪看着她,心里终于有了一种实感。</p>
原来这个人,就是她的妈妈。</p>
这么一想,她倒是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的确和家里老照片上妈妈的样子一模一样。只是没有照片上的她阳光爱笑,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宁安,如同一具被抽走了感情的木偶,只有无限的木然和悲怆。</p>
如同有一只大手揪着宁溪的心脏,让她觉得整个人也难以抑制地难受起来。</p>
“啪。”</p>
忽然,宁安的身体如同一只折翅的鸟儿,失去了支撑一般,重重地摔在地上。</p>
看见倒地的女儿,外婆大惊,连忙转身赶过来:“宁安,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p>
看见这一幕,宁溪忽然想到外婆有一次提到她妈妈的时候,曾经遗憾地对她说:“你妈妈原来健康地很,忽然有一天晕倒了,去找了医生没什么大事。但是从那天以后,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到了后来,连床都起不来。”</p>
“有一天早上,我喂完你吃早饭,去给她送饭去,结果看见她穿了一条红色的裙子。那条裙子,是我在她十八岁的生日的时候,去庄子上给她做的。她好几年都没穿过,那天却穿在了身上,扎了两根麻花辫。她脸上擦了粉,涂了口红,我一下子就觉得不对劲。”</p>
“我喊她,宁安,宁安。她一点动静都没有,手指探在她的鼻子下面,已经没气了。”</p>
外婆说到这里的时候满脸的泪痕,她也在她的怀里哭泣起来。外婆的手揽着她,咬牙切齿:“你妈妈这个人太狠心了,就这么抛下了你我,她知道自己没几天的日子,怎么都不说一声了?”</p>
“我这一辈子给那么多人算卦,却算不出你妈妈的卦。她可比你聪明多了,学完灵经之后就把自己的命格给隐了,谁都看不出她身上的事。但是我心里有数,你妈妈小时候我算过一次,知道她就是个苦命的短命鬼!”</p>
“这一切,都是怪……”</p>
说到这里,外婆的话音戛然而止。</p>
她不想在宁溪面前提起那个男人,自宁溪记事以来,从来没有听她提到过。她不提,一提就生气,久而久之,宁溪就不敢问了。</p>
她没有想到,在这个梦里,竟然见到了印象模糊的母亲,记住了她的脸。</p>
不过,她见到的,也只是母亲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最健康的一天了。</p>
“宁溪,宁溪?”</p>
“奇怪,她怎么还没醒?”</p>
“她怎么哭了?”</p>
有一双手轻柔地擦拭去她脸上流下的眼泪,宁溪从梦境里抽离出来,整个人都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她皱起眉头,慢慢睁开眼睛。</p>
模糊的视线一点点变得清晰,围在她身边的人是纪修齐、纪希悦、陈妈和陈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