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将至,爆竹声,欢闹声,笑语声,此起彼伏,苟鹏独步穿过满是烟花纸屑的街道,和邻里乡亲相互道过祝福后,他沿着一条满是泥泞的蜿蜒小路向深山里一路走去。
山路被晨露润湿,十分难走,过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一座土坯房映入眼中,房屋结构很是简单,屋顶上掩盖着一层青色石瓦,墙面是用黄土和砖堆砌,屋梁就是靠几根打磨过的树桩支撑而起。
苟鹏走上了几级石板垒砌的台阶,走过鸡笼和几个小石凳,刚到正门时,就闻见一阵饭香传来,苟鹏微微一笑,伸手推开了一扇厚重的木门。
“嘎......吱!”
木门缓缓推开,一眼看到里面有一个烧柴熏肉用的火坑,一旁是一张木桌和几个小木凳,屋中有些昏暗,只因屋梁上一条裸露的电线上接起的灯泡上面覆满了油烟,让整个屋中看起来有些朦朦胧胧。
但是这也丝毫不影响里屋厨房中,一个满脸皱纹老妇锐利的眼神,她一听到推门声,就立马从厨房探出头来,老妇身上系着一个粗布围腰,手里拿着一个锅铲,头上早已是满头银丝,脸上也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她一看到苟鹏,脸上立马绽开了笑容,立马挥了挥手,开口笑道:
“哈哈,鹏娃子,回来了,快去洗洗手,马上吃饭了。”
苟鹏心里一暖,朝厨房里看去,灶台上堆满了盛满菜肴的各式盘子,灶台下柴火十分旺盛,不时传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苟鹏环顾了几圈,回应道:
“嗯,行,奶奶,爷爷去哪里了?”
“他啊,刚砍完柴回来,估计在后门躲着抽烟吧。”
说罢老妇又突然想起什么,急忙拿起铲子去翻炒锅里的肉块。
苟鹏从水缸舀了一勺水,草草洗了下手后便走到厨房后的走廊,穿过猪圈,远远便看到一个背影坐在走廊尽头的石阶上吞云吐雾,头颅高抬着,眼看外面渐渐落下的夕阳,虽然从后面能明显地看到背影主人早已满头白发,但其背影却是出奇地挺拔伟岸。
苟鹏低着头,缓缓走到老者的一旁坐下,同其一样仰望着残阳淡去。
老者深深嘬了一口烟管里的叶子烟,缓缓开口:
“这夕阳就像我一样,想要努力做点什么,但是却早已无能为力了,这种归隐山林,落叶归根的生活才是我这种人的最终归宿。”
苟鹏听后轻轻叹了口气,侧过头看着老者眼里似乎有什么在东西熠熠闪烁,心中不免有些难过,每次自己回来见到爷爷,他总是一副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样子,其实苟鹏也知道老者的心结所在,只是对于这件事他自己也是无能为力。
果不其然,片刻后,老者吐出来口中的浓烟,低着头在地上敲了敲烟管,小声的诺诺道:
“以前,总是你爸爸坐在这里和我一起抽这叶子烟,跟我谈天说地,现在,就只剩我一个糟老头待在这老屋里和一个老婆子相依为命,估计连有一天我们死在家里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苟鹏听后心里一颤,内心一阵绞痛,喉咙里也明显感到有什么苦涩的东西难以下咽,苟鹏轻微地抽泣了一下,抬着头努力不让自己眼中的液体流下。
是啊,自己何曾不是那么想念那个整日欢声笑语,喜欢谈天说地的男人啊,自从那个夜晚,那个夜晚夺走了一切本该属于苟鹏的一切。
那个时候的苟鹏才只是处在刚刚记事的年纪,本该躺在父母亲怀里撒娇,需要人来呵护陪伴的年纪,却是眼睁睁看到父亲被一阵乱枪打到在地,倒在一片血泊之中,那个男人连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出,便闭上了眼,像是被死亡之神抽离了魂魄,只剩下,想要竭力推开孩子的手。
这么多年来,苟氏家族为了报得此仇,寻得杀人凶手,不惜动用了所有财力人力和广大的人际网,但最后却都无功而返,仿佛那个杀害了苟姓风水大家族唯一继承人的杀人凶手从此在人世间蒸发了一般,再没了下落。
从此,苟氏风水家族仿佛是受到了来自上天的诅咒,纷纷离奇身亡,或是下落不明,就连苟鹏的母亲,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家庭主妇也不能幸免于难,离奇消逝在这世间。
终于,历经了六百多年的风水大家便随着苟自海“苟二爷”宣布归隐山林,不再问世的决定从此绝迹江湖,烟消云散,道内同行每每谈起,都是唏嘘不已,黯然神伤。
“诶!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孙子好不容易回来吃个年夜饭,你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些不开心的事,鹏娃子,快,我炖了你最爱的乌鸡汤还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米糕和泡鸡爪,快进来吃饭了吧。”
两人身后传来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虽然老妇人竭力想表示出新春因有的欢快,但是其语气中还是免不了流露出一阵伤感。
“嗯!好!”
老者站起身来,将烟管收入怀中,直起身,拍了拍苟鹏的后背,继续开口道:
“走,吃饭吧,你奶奶可是为了你这趟回来准备了好久的菜,待会儿多吃点,让她开心一点。”
“嗯。”
苟鹏轻声应允了一下,拭去了眼角的泪珠,努力让自己脸上堆起笑容。
除夕夜晚,皎月如镜,高悬天际,月下某个农村的某座土坯屋中,简陋异常,除了里屋有一台长虹的大脑袋彩色电视外,便只有了几颗直接从电线上接出的灯泡可以称之为电器,屋中的电视放着春节联欢晚会,里面的人儿唱唱跳跳,满脸笑容,然而电视前却没人欣赏他们看似热闹非凡的表演,只是在里屋外一张木桌旁,本不大的木桌上硬是叠叠重重堆满了各种菜肴,木桌旁围了两张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