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的殿宇有三座,中间是主殿宇,旁侧两座侧殿,此时,八贤王就在左侧殿。
王丞相踏入左侧殿时,就见八贤王背对着他,站在窗边,外头风雨交加,八贤王却还是开着窗,那挺直的瘦削的背影,让王丞相心头轻叹一声,八贤王好似瘦了,那白色袍服穿着好像更加空荡了。若是老庞看见,老庞定不知道该心疼成怎样了。唉。真是!
王丞相的脚步放重,同时特意重重的咳了一声。
八贤王转头看向王丞相,脸上露出一贯温和优雅的笑,“麻烦王丞相大人了,雨夜赶来,本王愧疚呀。”
王丞相摇头,只是叹息一声,“如果能够让庞太师脱出牢笼,如果能够让王爷不再烦恼,就是跑断了腿,我也没有半句怨言。”
八贤王听着,笑了笑,却没有接口,垂下的眼眸里掩去了忧色和决意,他和庞籍,大概,只能二者留一了吧。
王丞相看着八贤王这般即便笑着却还是难掩苦涩焦虑的神色,心头也知晓,时局眼下成僵局,但也只能是暂时的,接下来,不管何方,只要有一动,这时局就会马上风云变幻,谁也不知将会如何!
“虎符送到了包拯手里?”八贤王问着,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伸手示意王丞相也坐下,他和王丞相多年至交,若说天下间最清楚他和庞籍之事的,也就只有王丞相和死去的皇兄了。而最得庞籍和他信任的,也就只有王丞相了。皇兄当年手段,如今想来,尚觉心寒!唯有王丞相,什么都不做,只是沉默的听着。甚至,在当初他被皇兄逼迫娶亲时,站了出来,巧计解围。
“送到了。王爷说包拯是聪明人,我倒是觉得包拯身边的公孙策是个玲珑剔透的。”王丞相笑着说道,那公孙策言语间似乎非常了解他似的,倒是有趣。
八贤王一笑,“你说公孙策,那也是不错的人,可惜,公孙策自己对仕途兴致缺缺,听闻他有一手好医术,且对仵作之事非常了解,读书人能够做仵作之事,就这般开明的观念,也是难得了。”
“哦?哈哈,那可真是有趣了,等事后,我得去找这个公孙策了解了解,想来我那夫人也会非常感兴趣的。”王丞相笑说着。
八贤王想到王丞相的那位青梅竹马的寒门出身不识字,却甚为聪慧通情达理的夫人,不由微笑起来,看着王丞相提及夫人时,那种情深和幸福,八贤王心头不由羡慕。
未见庞籍前,他也曾经幻想过将来也有这么一位心意相知携手白头的红颜知己,可惜,因避免皇兄的猜忌,他拖延了大婚,于是,有过三面之缘的甚有好感的李家姑娘就进了皇宫。那时,他觉得遗憾,倒也没有难过。
但在见了庞籍后……携手白头就只能是美好的念想了。
——不过,他未曾悔过,最苦最孤单的日子,与庞籍的那段短暂的相知相处的回忆支撑着他走了下去,即便世事无常又何妨?即便现在,未来艰险,但念及庞籍,就不觉得害怕。
但如果可以,他和庞籍,如果可以,……就都好好的活着,日日早朝得见,他就已经满足了。
王丞相见八王爷挂着淡笑,但神情里却是郁色和决意,不由开口问着,“王爷,太师他……可好?”
八贤王淡笑,“他很好,待会,王丞相过去见见吧。”
王丞相听着,挑眉,“这样行吗?”
“皇上只是说不准他人探视,可丞相是皇上的特使,丞相去见一见,待回去,皇上也会问起的。”八贤王说着,突然想起了庞妃,不由皱眉担心问着,“可知庞妃娘娘如何了?”
王丞相苦笑一声,“我今儿个晚上过来的时候,听闻庞妃娘娘被太后斥责了一顿,且被禁足了。说娘娘频繁出宫,且干预朝政……唉……”
八贤王皱起眉头,太后是刘家姑娘,刘家素来有根基,对庞妃本来就看不惯……当初,皇上会被选为太子,与宫中秘事有极大的关系,且其中庞籍所做之事,太后也是知道的,如果没有庞籍的支持和暗中行事,皇上不会被选为太子,只怕太子还是李家姑娘李妃所生的儿子。但时隔多年,此事也早就成为宫中禁忌,当年参与此事的人也都失踪的失踪,消失的消失,如今京都里还知道当年事的,除了自己,就只有庞籍了,哦,还有寇珠,她是受了李妃一饭之恩,效忠于李妃的人。这么想来,寇珠的死……莫非和当年之事有关!
而太后这次袖手旁观,甚至于将庞妃软禁宫中,不会是想借此将当年之事彻底遮掩吧?如果真是这样,看来太后的脑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她难道就忘记了庞籍还有庞统这个儿子?她难道就忘记了庞籍还有崔明冲这个女婿?她难道就忘记了庞籍还有朝中一半的党羽?她难道就忘记了庞籍手中有天下三分之一的兵马?!她难道就忘记了此时大宋边境尚未安定,仅凭杨家军如何巩固大宋江山?!
此时将庞妃软禁宫中,她是想激起忠心于庞籍的那些人的愤怒吗?!
庞统已经来到京都之中,他若是听闻自己的妹妹被软禁宫中,他会作何想法?!他若是一气之下带兵逼宫呢?!
若是庞籍手里的那天下三分之一的兵马怒而进京呢?!边疆战士们所忠心的所效忠的固然是他们大宋江山,但一直以来,带兵练兵给他们三餐温饱衣食无忧的却是庞籍呀!可不是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皇帝和太后!
碰!!
八贤王猛地大手一一挥,桌上的茶杯就砸碎地上!
王丞相有些怔然的看着八贤王无法掩饰怒气的脸,长叹一声,“太后此举实为不妥,皇上保持缄默也不是好计策。但是,王爷,你此时还需冷静啊。”
八贤王闭了闭眼,哑声开口,“皇上命我在此看守庞籍,主审庞籍此案,说是看守,说是主审,不过是将我一并软禁在此罢了。皇上在想什么,我知道。无非是想逼我罢了,就好像当年皇兄拿着庞籍逼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