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庆和宫之行,令沈席君身心俱乏,甫一回宫便栽入床榻休息,耳边听闻思言低唤了自己几声,睁眼瞧见红蕾还一脸惴惴不安地立在一旁。
沈席君捏了捏皱着的眉头,叹道:“今天若不是你在殿上机灵,事情不会那么顺利,我记得你的功劳。眼下事情还没过去,你还是留在我这儿,毕竟景仁宫里,也暂时缺不得你。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你该好好为自己谋划谋划。”
一席话说得红蕾又欲落泪,跪下道:“谢主子不计前嫌,红蕾以后一定一心一意,决计不出任何差子。”
沈席君摆摆手让她退下,任由思言上前为她卸妆净容,换上平日里穿的常服,又仔细地盖上细致的纺纱织毯,垫好了枕头。沈席君舒服地靠好了位子,叹息道:“思言,我现在身边真是不能离了你了。”
思言轻轻一笑,整理着床榻外沿的帘幕道:“瞧主子说的,好像思言马上要离开似的。”
“怎么会?”沈席君眯着眼揶揄着笑道,“除非你找着了好婆家,不然就得一直伴着我,知道吗?”
思言手中的活儿略微一停,又低低地“嗯”了一声,继续道:“主子准备怎么处置红蕾?”
沈席君叹道:“留在身边是不可能的了,等事情过去,送到宫外把她全家安置妥当也就是了。愿她下半生能远离这些纷争,平安度日吧。”
思言放心地叹了口气道:“奴婢先替她谢过主子了,不过今天在庆和宫,也多亏了她随机应变,倒没露出什么破绽。”
“破绽是不少,只是看皇贵妃有没有追究。”沈席君道,“昨夜之事真相如何,上头那几个心里都清楚,不点破也是因为孟子清实在得罪人太多,都等着看她倒台呢。当然,若有人要为她出头而追究下去,也找不着什么确切的证据,何必妄做小人。”
思言认同地点了点头,又道:“奴婢只是奇怪,主子怎就知道她不会怀疑红蕾的线报?毕竟和顾大人相会于坤宁宫这样的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越奇怪的事才越容易令人相信,不是吗?”沈席君浅浅一笑,道,“婉菁曾说过,孟子清早就猜疑我与顾瞻有私,加之昨天早上我那一巴掌,她早就气得失了方寸。子清最大的弱点就是自认家世显赫,太过刚愎自用、自以为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思言低头一笑,道:“原来主子昨日晨间失态,也是为了夜间的谋划。”
“不全是。”沈席君目光冷冽,看向窗外,“那一巴掌,本就是她欠婉菁的。”
思言知她思及周婉菁惨死,亦是轻叹一声,不敢多言。
未几,门外便有高进喜轻声请安,并言道有诸位主子来访。沈席君急急起身换装,在正殿相迎,却是那几位素来与孟子清不合的。
此番前来,自然又是好一番唠叨抱怨,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絮叨孟子清往日里的如何跋扈,今日境地真是咎由自取云云。沈席君耐着性子应付着,暗自苦笑。她从未料到,自己曾与孟子清的金兰之义,竟会演化成如今她人眼里孟子清的最大仇敌。是什么,把她们推到今日这般田地?
沈席君凝神又听了一会众嫔言论,问道:“如今这清嫔还被羁押在庆和宫皇贵妃处,那么几位姐姐可知晓皇上准备如何处置她?”
最为年长的康淑仪愤愤道:“还能怎样?刑部那边过来的消息说,马其泰的供词也和清嫔一样,说是听信了清嫔的关于娘娘你的那些污言秽语才愤而听命。所以集结犯上的罪名定然是没有的了,而且静贵妃这次又是摆明了要保下清嫔,清嫔这命是肯定保住了。就看皇上心意,要不要把她送入冷宫。”
“冷宫?”一旁的秀嫔讥诮道,“以她的身家怎么可能。此刻这消息是还没到杭州,一旦杭州织造府那边有所动作,皇上怕是连这个嫔位都不会给她卸了。”
“那怎么成?”康淑仪转身对沈席君道,“娘娘,这次的事儿可不能这么算了。清嫔她平白污了娘娘的清白,还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如今这事传遍朝野,虽说娘娘身正不怕影斜,但是难免有好事之人穿凿附会,到时娘娘您的面子往哪儿搁?”
沈席君幽幽一叹,凄然道:“我的面子,早就顾不得了,我烦心的是皇上。如若区区嫔妃都可以使唤得动御前指挥,那皇上的安危将置之何地。昨夜幸好是清嫔,若是换了另有所图的,我真不敢往下想。”
“娘娘说得是。”容淑华愤然道,“决计不能让皇上轻饶了她。”
沈席君轻轻点头,继续道:“几位姐姐如此关心席君,席君铭感于心。只是这次的事,清嫔她矛头直指席君而来,若然我在皇上或皇贵妃面前多嘴,反倒会被猜忌意图报复,坏了大事。但是为了皇上,有些话又不得不说……”沈席君见下首几人均微微点头,起身对着几人行礼道,“所以,席君求几位姐姐联名向皇贵妃上疏,晓明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