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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6个月前 作者: 藤井彻

可是,可是,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年前家里人进宫省亲时,随母亲同来的奶娘竟然告诉我,他因被卷入吏部水患期间卖官鬻爵的案子,被判流放漠北。

他是因为我才沦落到这般下场的啊。他的人品我还不知道,就是拿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干那伤天害理的事情。他肯定是被陷害的,说不准便是被拿去顶了谁的罪。从那日起我便每夜都睡不好,我总在想,如果他当初没有走,没有考上明经,那就不会去陕西,那就不会牵扯进吏部的案子,也就不会被流放到那荒无人烟的地方。

我明知道他是无辜的,明知道他是因为我才会这样,可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姐,他还那么年轻,那么年轻啊,就这么流放了,他将来该怎么办,他孤身一人要怎么过下去?奶娘说他至今未娶,他一直在等我啊!

我该怎么办……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我竟记不清他离去前最后一次问我怎么想时的样子。印象中,他似乎还是那个腼腆的少年。午后灿烂的阳光透过窗子,映照在他身上有班驳的光影,他舒展的眉目、弯月般的眸子,他偷偷看我又不敢看,他惴惴地将面人塞到我手里……

姐姐,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我还来不及爱上他,就亲手毁了他。当年先生说纳兰词中‘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1],是至悲至凉之句,那时不明白。现在我终于懂了,然而造化弄人,却是说什么都迟了……”

周婉菁絮絮地述说着,声音竟是越来越轻,终于低不可闻,化作了声声啜泣,缠绵不绝,听得沈席君的心也不由得酸了起来。年少时懵懂错过的那份情谊,直到深入宫门后的今天才恍然而觉,幸,抑或不幸?她难道不知,能得这一份至死不渝的情,是一个女人的福分,却是一个后宫女子的致命之伤呵。

周婉菁最后还是哭累了,靠在沈席君的怀里沉沉睡去,紧锁已久的眉眼终于略微展开,一起一伏地呼吸,挂着泪珠的羽睫还微微颤抖,似乎还透露着主人隐秘的愁思和担忧。

此时思言悄悄近来,立于一旁,欲言又止的样子。沈席君抬头示意她到外屋等候,轻轻将周婉菁的身子在床榻上访放正又为她盖上了丝被。打点妥帖之后才行至外屋对思言问道:“怎么了?”

思言瞟了一眼里屋,随后低声道:“今儿记档处的单子下来了,皇上点了庆和宫的棠贵人侍寝。”

沈席君点头道:“庆和宫那儿动作倒快,今夜过后,不知道延禧宫会是什么反应。”

“延禧宫还好说,毕竟静贵妃不是那般心急之人。”思言略顿了顿,看一眼沈席君才道,“宫里人倒是都想看咸福宫和景仁宫的两位新主子会是什么反应。”

“皇上册封我和子清后却一直未有传召侍寝,也难怪宫里人会猜度。”沈席君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但是奴婢探听咸福宫里奴才们的口气,似乎清主子大为震怒,要对棠贵人出手。”

“什么?”沈席君不由得皱紧了眉道,“她现在怎么越来越肆无忌惮了?真以为皇贵妃保的人那么好动。”

思言轻叹道:“这不是有安、良二嫔的例子在前嘛。”

“她二人是因为家族触犯了皇上的忌讳,受朝廷政争的牵连,皇贵妃根本就没有出手保护。”沈席君回头看着屋内尚自熟睡的周婉菁,凉声道,“孟子清再这么下去,迟早成为第二个良贵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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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进士和明经二科是唐宋年间常科考试中最重要的科目。明经科主要考帖经,就是从经书中提出一句,命考生把上下文默写出来,这种考试比较容易,重在对儒家经典的背诵和记忆。进士科主要考诗赋,应试者需有一定的文学才能。

进士科难,“大抵千人得第者百一二”;明经科“倍之,得第者使一二”,故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之说。由于进士科难考,进士科出身的人的仕途也优于明经科。

传说明经出身的诗人元稹早年想与诗鬼李贺结交时,结果登门拜访时连李贺的面都没见到,就得到一句“明经及第,何事看李贺?”由此便可看出唐人对于明经出身的人的蔑视。

[1]语出纳兰性德《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斜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引用清词是因为很喜欢这句话,至于朝代问题,哈哈,由于是架空,所以不管历史哪个朝代都算古人吧。嘿嘿,这就是架空的好处哪,藤顶着锅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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